乌娅摸了摸眉头,“是你让安木达和卫琅放过我的?”
苒苒嘁了一声,“我帮你,你还不满?”
“……不……不是……我是想谢谢你,安木达一直都奉行以牙还牙,要是从前,她会杀了我。”
“不会吧?”苒苒道,“安木达不会杀你,她只是吓唬你而已。”
“她是大祭司的女儿,是神女,要是她想要了我的命,贝和渡也保不住我,你为我求情,我很感激,那晚引你去月山,我很后悔,如果你真的被狼吃掉,我会很自责。”
“不要紧,都过去了。”苒苒心不在焉,见伊吉格越走越近,苒苒推她,“你快走,快走。”
“怎么了?”乌娅没看见背后的伊吉格。
“他来了,你别碍事。”
乌娅微微一笑,“那我就先走了。”
伊吉格行了个礼,天色渐晚。
“即墨姑娘?”
“你也会叫我姑娘了?哈哈哈哈哈,我们南魏人是喜欢叫女子姑娘,不过良渚人喜欢叫女孩囡囡,就和你们草原人差不多,你们不是喜欢叫人杜杜吗?”
“看来是很像。”他无意扫她的兴致,但他今日很累,实在不想曲意逢迎。
伊吉格走近帐包,点亮了灯,从桌子后面拿出了一本书,上前写的字都是苒苒看不懂的字。
“这是什么?”
“是译成失韦语的离耳书籍。”
“离耳?是什么书?”
“医术。”
“是治什么病的?”
“童稚惊厥。”
“你为何要看这个?”
“前段时间,有个孩子从马上跌下,受了惊吓,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后来他们请部族里的萨满驱赶邪气,但仍旧没有什么用。”
“哦,所以你看医书来帮他是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
“即墨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也没有其他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回南魏。”
伊吉格手中的书半日没有翻页,手指停在第一面轻轻捻动书页。
“我问得不太清楚是不是?我是想问你喜——”
“够了。我听明白了。”
“嗯——可是我还没有说完,要是你愿意跟我回——”
“我说够了。”
“你在生气吗?”
“伊吉格不敢。”
“那你为什么忽然很愤怒?是不是我说的话让你觉得不自在了?”
“……你……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不会和你回南魏,公主的话,我听得明明白白。”
他一句一个配不上,但理直气壮却像是苒苒配不上他,在痴人说梦。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会养很多面首的公主?我不会的,我只要一个人就好,离忧哥哥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好的归宿。”
伊吉格累了,她竟丝毫没有被男子拒绝后的羞愧,这当真是南魏女子?
“我只是一个奴隶。”
苒苒说,“我早就知道了。”
“既无领地也无官爵,更无其他草原男子骁勇善战的本领。”
“好,知道了。”
“你还年轻,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我一时照顾你,你便错认了这种感觉,我也有其他病人,当他们的伤病渐渐好转,这种错觉就会消失。”
苒苒笑了,“那我以前就不生病了吗?我也没有随便跟南魏的大夫说喜欢他们。”
“这……这是不同的。”
他说的她根本不想懂,她说的在他耳中又是无稽之谈,两人讲天讲地,最后都累了。
苒苒坐在他身边看他磨药。
“伊吉格,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
“撒谎,人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名字。”
伊吉格低低说了一声,“满格威。”
“我听不懂失韦话,你可以用南魏话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
“满格威是我母亲告诉我一个天神,他是主神的孩子之一,是世间的疾病之神,能够治愈一切疾病,一切苦痛,但也有人说正是他把疾病带到了人间,披着救世主的外衣残杀凡人。”
“这样说,他到底是个好神还是坏神?”
“各人有各人的见解吧。”
“我觉得他是治愈之神,可以帮助人们除去病痛。”
“为何?”
“我也不知,从前在宫中老师教我们,诸子百家中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但也有相反的意见,说孩童生下来就啼哭,吵着要母亲哺育,丝毫不会在乎母亲的感受,所以孩童的本性就是自私。我就问老师,如果一开始世间就没有善恶,只有本性,那善恶又怎么算呢?所以本性,生来带着的东西,算不得善恶之间。”
“你说得很有道理,大多善恶都是后天养成的习惯,没有一个孩子生来就是刽子手。”
“我更愿意相信所有人一出生就是善良的,你说的满格威,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个善良的神,不是屠戮之神。”
“我母亲也相信第一种,她绝不肯相信满格威是带来疾病的恶神。”
“为何你现在改了名字,是因为他们不让你用原来的名字?”
“这里的人信奉腾格里,我的名字出现了其他的神嗣,便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
“伊吉格又是什么意思?”
“是像晨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
当苒苒知道这个名字的寓意,她感到悲伤不已,“是谁给你这个名字?”
“教我医术的师傅。”
“为什么,他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是我自己,想要尽快消失,消失得像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
苒苒看着他,她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这个人,为什么和她过去想的一模一样?
“要是可以消失,会不会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苒苒喃喃道。
她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便走。
伊吉格从后面追上来,将灯笼递给她,“夜间路黑,别忘了打着灯走路。”
“多谢。”
“你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这个给你。”
他把哨子挂在她脖颈上,“要是在营地里碰见什么兽类野狗,就吹响哨子,会有守夜的人前来帮你。”
“好,我明白了。”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替你看看。”
“我没事,我只是想要走几步散散心。”
他同她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