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发烫,这是东胡占领南魏皇都后,伯虑的第五十二个发烫的夏日,过往的行人总是喜欢在此处歇脚,喝一壶清茶散散暑气。
茶馆的老板年岁大了,听说他年轻之时曾是这里的一个说书人,那茶馆的掌柜去了一趟南魏,没再回来过,临走时将三七茶馆托付给了这位说书人。
开始的几年他还会经常说书,只有一个规矩,绝不讲战事。
这些年,天下愈发乱了,北丘乱了,雕题乱了,连离耳也自立为王,那东胡的老王是个疯王,时好时坏,诸臣也不敢违逆,更有一批武功高强的失韦人日夜保护这位疯王。
有人见过他,早过花甲之年的疯王眉眼依旧俊丽,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绝美的容颜,只是岁月不曾善待他,额间眉头尽是皱纹,时间的痕迹在他身上刻下。
一日,三七茶馆来了位客人。
茶馆新的说书人正在讲一段女子替父从军的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这客人便上了楼。
茶馆的主人在二楼辟了个座儿。
来客道,“久等了。”
“我又不是在等你。”茶馆主人说。
“我知道。”
“我不是说了不想再见到你,你为何还来?”
来客笑了,“他死了,你我都一样,谁也不是赢家。至少在他那里,你我皆蝼蚁。”
“恐怕你是在安慰你自己,为蝼蚁者,只有你罢了。”
“我只要拥有神力,就可以生生世世寻找,不管几千年,总能寻到他,你就不行了,你已经失去了与天同寿的神力。”
茶馆主人听罢却并不生气,只见他叫人上了一壶云雾,“他很喜欢喝云雾,不知你喜欢吗?”
“茶我就不喝了,只是告诉你一趟,失韦我已经找遍了,并没有发现他的轮回之身,你在伯虑也找找吧。”
“我不会去找,只用等就好,他会来找我。”
对方听罢,皱眉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
疯王夜夜都会做噩梦。
做的是同一个噩梦,他被困在噩梦中满头大汗,拼命呼救,可直到梦醒,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救他。
那同一个噩梦总是会把他带到那一天。
见到同样一个人。
战场层层落落的尸体后面,走出一个面戴鹿神面具的男子。
疯王摘下自己的恶鬼面具,问道,“你是谁?南魏人还是北丘人?”
他笑了,大笑不止。
“你认不出我,竟也忘了这鹿神面具?”他摘下面具道。
疯王苍白的脸沾满敌人的鲜血,面具像是被脏血浸泡过。
他自觉行惭,已经认出了面前人。
信奉了一生的天神,腾格里。
腾格里将鹿神面具送给他,“拿着吧,从此后,你是真正的王,可你却不再是失韦的信徒,本尊允你脱离失韦。”
疯王跪倒,“神尊抬怜,我并不想背叛失韦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