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儿回头,看着茫茫夜色怔愣。她从十岁就到娘娘身边服侍,一开始只是个洒扫的丫头,为了能取得娘娘的欢喜,她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不仅规矩做得比其他人好,还想尽办法去讨好她。为了给她过生辰,甚至去学雕刻。大冬天的捧着一块儿冰,冻得手都烂了这才雕了个似鸾似凤的冰雕给她。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她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从未负过娘娘,只要自己能做的,都是尽力做到最好,能服侍她的,都是尽量服侍得最好。
一日日下来,才走到了今天。可娘娘给了她什么?在她尽心尽力去服侍她的时候,直接将她扔出去当了挡箭盾。
纵然这般她也未曾对娘娘有过怨言,只想回来跟她说,让她帮自己做主。娘娘只给了她一个清亮的巴掌。
朱儿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捏到一起。
“姐姐想开些吧,哪个主子会将下人真正放在眼里呢。”元礼说着,顿了顿,缓缓道:“除了南薰殿那个会为了小丫头挨打的才人罢了。”
朱儿望着黑暗的夜空沉默不语,元礼又缓缓低声道:“其实说出来,南薰殿那边也还是为了姐姐好。今日的后宫局势你我心知肚明,南薰殿那位能治好十九公主是最大的砝码,皇上想哄好人,却自己丢不下脸。让娘娘去,娘娘去了,以两人的龃龉那边是肯定不会来的。若是不来,今儿姐姐差事儿没有办完,人却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你觉得娘娘还会这般绕过你?”
朱儿抬手捂上自己的脸颊,上面还火辣辣的痛着。
梅淑妃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若是今儿自己没办好差事回来,铁定不会那么容易轻易放过自己。
她目光晦暗起来,带着不甘。
元礼在一旁,看着朱儿的神色,而后又是长长一声叹息。然后抽出手抚了抚袖子,轻声道:“姐姐看开点儿,我要进殿中服侍了。不然待会儿又该挨骂了。”说着,他转身向着灯火通明的殿中走去。
有时候人很奇怪。彼此十几年的信任也好,情分也罢,或者竭力维持的关系,却会因为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甚至是细节完全击溃,然后崩塌。
南薰殿的小丫头打了仪鸾殿的大宫女,还是用扫帚赶出去的,一巴掌忽的天响。虽是奴婢间的事儿,却没人觉得是个小事儿。当天夜里,还没熄灯,这消息便不胫而走,像是乘上了宫中的西风,瞬间吹过各宫的墙角。
第二日一早,便是贞德帝也听说了。是从给自己煲了鸡汤端来的梅淑妃嘴里听说的。彼时梅淑妃红着眼眶,眼底乌青,一夜没睡好的模样。贞德帝接过她递上来的鸡汤,看到她甚是疲惫的脸色,心疼极了。将手里的鸡煲一放,执起梅淑妃柔软的柔荑。
“爱妃,这是怎么回事儿?”他道,心疼之色毫不掩饰:“怎么,昨晚又没睡好?”
梅淑妃闻言,还没答话之前,先是一声叹息:“劳陛下挂心了。都是臣妾没用,辜负了皇上的嘱托。不仅没有请到温才人,还让她扇了巴掌。”
贞德帝听得脸色一变:“什么?她竟敢扇你巴掌!”
梅淑妃看着贞德帝的反应,失笑了,然后反手握住贞德帝的双手,状似开玩笑道:“陛下,若是有人扇了臣妾巴掌,您会不会给臣妾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