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她就经常因为耳朵去医院,打针,吃药,就算好了,过一段时间,它又生病了。她开始明白自己跟其他小朋友是不一样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不健康的小孩儿。她的耳朵像花瓶一样易碎,稍微碰一碰,就会失去这个世界的一半的声音。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高祁再也没有和她抢过东西。他总是把最好最大最漂亮的东西都让给她,他始终认为,她的右耳,是他弄坏的。
夏沐逐渐平静下来,其实这样的结果,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们母女如此没有缘分,她刚刚叫了她妈妈,她就收回了她的一只耳朵。
可笑,真可笑。
她把头抵着车玻璃,看着窗外,从远处开来一辆吊车,众多警察退出一条宽敞的过道,吊车应该发出了巨大的轰隆的声响。但她听不见。陈淑芬从山崖另一头跑上来,拉住了一个警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那个警察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惊恐。他手里拿着一部黑色的对讲机,张大了嘴巴叫着不远处的两个警察。那两个警察听见他的话,同时吃了一惊,他们跟着陈淑芬朝悬崖那一头跑去。
夏沐看着陈淑芬的身影,她已经四十二岁了,却还保持着二十多岁修长的身材。她刚烫了头发,大波浪,棕红色。夏沐不记得她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她,经常披头散发,每天饮酒度日,颓废,经常情绪失控大喊大叫,身边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
有那么几分钟,夏沐睡了过去,等她醒来,车门打开着,她下了车,看见前方停着一辆救护车,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正走来走去。夏沐跑过去,挤进人群,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血染红了他的整张脸,让他的五官看上去很不清楚。身上的棉衣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白色的羽绒飘到空气里到处都是。那身装扮让他看上去像极了大街某个邋遢的流浪汉。
两个警察站在一边,手里拿着手电筒,从电筒里发出白色的亮光照着地上的男人。夏沐第一眼根本没有认出他来,而是转头在人群里寻找着陈淑芬。一个警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小姑娘,地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夏沐偏着头很用心地去听他说话,他站在她右边,也许是之前太大声地指挥其他同事做事,让他的声音变得很嘶哑。
夏沐没听清楚他说的话,不得不问他,“你说什么?”
那位警察不觉得有他,又重新说了一遍。夏沐微微侧身,她把左耳凑了上去。
“你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