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言不说话,又在椭圆的圈内画了一条斜杠。
郭平身子一颤,忽然缄默,神情越发凝重。
“堂主,您准备怎么做?”他俯跪而坐,缓缓从君子言手下抽出那本书,放在摇晃的烛火上,幽幽一点昏黄沿着书本有汹涌之势。
他轻轻一扔,灰色齑粉在空中快速浮游,火也越烧越旺,渐渐将勾画过的“紫微星”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身处帝王之境,再小的事也必须谨慎处理。
将有敏感词或画的东西焚烧,似常有的事,君子言没有动怒,只眼底淡淡的睥睨高窜的火苗,却无法融化更深的冰冷,“不过顺势而为,推波助澜罢了。”
“可您这样做,很危险。”郭平眉心微微隆起。
“险中求胜,你耳熟能详。”君子言起身,素白的袍脚略过地面,留一袭清雅药香。
他作闲散模样,转而问,“你说,小神婆多久会再来?”
怎么又扯回去了?
郭平一脸无语,“你倒是挺喜欢八王妃。”
“喜欢?”君子言眼尾一挑,露出些许戏谑,表情充斥着否认,“只是感兴趣罢了!”
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
但来者不是探子,也不是清婉绫,是传口谕的太监,宣他进宫。
君子言神情依旧淡淡,莞尔道:“终于坐不住了?”
郭平则眉宇间透出几许担忧,为他里三层外三层穿戴整齐,却并不显臃肿,更未褪减半分独属于他的与世隔绝的仙气。
傍晚时分,玉思院。
今日从午时起,天空便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白蹁跹而落,停在娇艳的梅瓣上,琉璃的屋瓦间,大地银装,迤逦无限,更显皇家园林气势磅礴,大气森严。
房门大开,女子着一身靛蓝长衫坐在炭火边,指尖一把精致的小刀,伴随“沙沙”的摩擦声,木屑从掌心滑落,于脚边堆成一座小山。
自庆王府回来后,她越发喜欢做一些连若儿也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有的东西看起像武器,有的东西看起来像一个雕塑,有的看起来毫无形状可言,但是能折叠成一个木盒……
似乎是某些记忆在慢慢恢复,或藏在体内的技艺在慢慢觉醒,总之她开始创造这些有趣的东西是一个可喜的开端。
于是夜阑人静,两人蹲在树下烤地瓜的时候,若儿便时常挑拣一些二人一起经历过的趣事说给她听。
有时候她会放声大笑,肆意的愉悦写在脸上,畅快如同青天白鹭;
有时候她会缄默片刻,然后用一种迷茫的眼神询问她——我曾经是这样的人吗?
但其实若儿最想听到的答案是——我记得!
记得春华秋实,斗转星移,她们一起走过的青葱岁月,爱恨嗔痴。
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
她所思所想难成,心中苦楚也无人倾诉,或者不敢与夫人倾诉。
但过去已成惘然,她们不必为过往耿耿于怀,应该朝前看,至少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们只会越来越好。
想罢,心中郁结消散,身体越发轻盈几分。
可好事难常在,转眼噩耗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