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荣如愿以偿地被评定为高级职称,填了表,写了各种材料,然后报上去等待批复。她的脸上总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隐隐的似乎还有新婚般的幸福神采。
听说,有个女老师去教育办哭诉,历数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听说,王主任安慰并许诺给她,来年的高级名额非他莫属,哪怕只有一个;听说,刘玉民也找到教育办,呼天喊地大发雷霆;听说……听说的事太多。
李玉荣与赵梅波亲热的程度有如亲姐妹,但愈是这样愈让赵梅波不安。她好像从李玉荣的目光里看到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得意和些许的自豪。
赵梅波将一个一个日子打发掉,但心里的忧虑不安却与日俱增。唉,不动声色的观察很难,她几乎抗不住了。
这天越来越短了,还不到五点太阳就已经压了山。陈启军说这日子就是快,一转眼又快十一月份了。
赵梅波没有马上回应陈启军,只是埋头仔细地修剪着自己的脚趾甲。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们一有空就打麻将,稀里哗啦的,就不怕有啥影响?走廊那边就是中学的办公室,小鸡腰饼九万的一通吆喝,大家听得真真切切。咋说你们呢,不记得上次派出所来没收你们麻将的事了?一个个的都不长记性!”
赵梅波自言自语的话里有不满和责备,还有一种借由此事来发泄的情绪。陈启军古怪地干咳了两声后道:“等我当一把手后,这个风一定要刹住。这是歪风,岂能助长歪风邪气的蔓延?”
陈启军义正词严的几句话后,赵梅波乐了,她觉得他很滑稽。
“那你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戒赌了呗?”她问。
“嗯,还没到时候。”陈启军挺了挺胸。
赵梅波明白他所说的“还没到时候”是什么意思,就低下了头又认真的对付自己的脚趾甲。
陈启军出去后,赵梅波将指甲刀啪地摔到一边,偏转脸看他的背影。陈启军的身材依然像过去那样挺拔,只不过胖了一些,背有些微驼。
一个小时后,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赵梅波开着灯,坐在炕上,将双腿伸进铺就的被子里,默默的想着心事。半个小时后她兀地穿鞋,然后走出屋门。
夜空中的繁星闪闪烁烁,像是挂在青黑幕布上的或明或暗的灯火,跳动着,将一种秋末冬初的梦牵扯出来。大卯星出来了,三星出来了,北斗星出来了,所有明亮的星星都在讲故事,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大卯子出来,二卯子撵,三卯子出来干瞪眼,这是她小时候念的歌谣。
赵梅波苦笑了一下。
教育办的屋里亮着灯,四个人在麻将桌上厮杀,旁边是三个观战的人。赵梅波进去问:“我们家启军没来吗?他大姐来了。”
赵梅波说了个谎。
久战沙场的张老炮子嘴角叼着烟一颤一颤地说:“他来了不一会儿又走了,谁道嘎哈去了。”
老炮子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赵梅波,然后回过头去打了一张牌。
赵梅波心里的疑惑拥堵得像是要挤出喉咙。前天她也曾来过,只不过没进屋,就窗外看了一会儿,那时陈启军就不在。
“嗯,你们玩儿。”说完转身走出来。
赵梅波毅然决然地走向去李玉荣家的路上后,她反倒平静下来。她现在没有期望,就如同一次平常的走亲访友一般。在李玉荣家的后脚门儿,她稍作犹豫便去推门,但门挂上了。没有办法,她只好从墙上翻过去。绕过房山,她看到东屋里电视屏幕的光在闪动,隐约能听见电视的伴音。她轻手轻脚地近到窗前向里面看,见电视里的画面正闪来闪去,也看见李玉荣的十多岁的儿子正沉沉睡着。赵梅波向西侧猫一样地滑过去,将身子贴紧到窗子的边缘,侧耳细听着。
“还没走呢?你不说今天走吗?”这是陈启军的声音。
“你要着急,先到赵梅波那儿过过瘾。我得明天吧,反正也快了。别摸,血乎拉的,你不嫌埋汰?”
赵梅波听明白了他们在苟和,她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在这一刻,她刚才平静的心忽然悬起来,又重重的跌下去。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她猛地转身去拽门,门挂着。
“谁?”里面传出李玉荣惊慌的声音。
赵梅波没有回答,又用力拽了一下。
门开了,在刚刚开启的灯光下,衣衫不整的李玉荣站在面前。在哆嗦的语无伦次的李玉荣惶恐的注视下,赵梅波抬起手的又放下了,她很轻声地说:
“让陈启军出来吧,和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