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心阁外，又近入夜。

天空蒙蒙亮，屋外一切物景此时湿漉漉的全部沐在烟雨之中，树木尤为青翠。

树叶和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敲击着石板地面，传来一声声有节奏的雨滴之音，伴着石山下庵堂传来的木鱼声，凑出一支和协入耳的禅音。

入秋的风凉凉的，夹带着湿润的寒意，穿透门缝，飘进堂内，瞬间令我身体舒适起来，体内火气顿散。

昙婆婆在这斋堂后的内间一尊小神像前打坐。仔细一看，那神像跟她到十分相像，慈眉善目，神态和蔼，很有祥瑞之气，想必是她的供奉之位。

耳听我们的脚步踏入内里，昙婆婆起身，朝凤胤笑脸相迎，“公子，你可好些？”

“好多了。有劳婆婆费心！”凤胤姿态虽然不如婆婆恭敬，但神情感激，语气温和有礼，不算生疏。想必是他的神位高人一阶的缘故吧。我暗思道。

“公子，西林庵重归见天，也总是有造化的！想我被困粪土多年，又被鼠精所伤，元气难复，当年神墓一事，未能助公子一臂之力，老身实感抱歉。”说完，她俯首行起礼来。

凤胤连忙上前扶她道：“婆婆，我当年失忆，若不是你耗损修为为我寻回记忆，我又怎么可能及时完成神墓的开启之任。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加上这次，又损去你多年修为，我凤胤无以为报，何以让你还这般说话。”

“公子，您这是哪里话。我叹只叹如今自己年迈，难成气候了，恐难再为公子效命！”昙婆婆幽叹一声，转而望着我道：“公子，小姐已经回来相伴，我深感安慰。这以后，您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有小姐陪伴您，我也可以安心归位，潜心修行。”

“婆婆……”怎么听这话，好似是要跟我们道别呀，我忽然感觉不舍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昙婆婆的脸，靠近几步，双手执起她宽袍大袖内的手掌，才发现，她的手掌软绵无力，冰冷刺骨，脸『色』近看更是特别苍白。

昙婆婆看出我眼中的不舍，她苦笑一声道：“应儿，不，细妹，婆婆在人世呆得太久，是该回去了。老身本为阴灵，若不是得公子在千年前相助，一直受香火供奉于此，恐怕已被道士当作妖孽收了去灰飞烟灭。你和公子往昔待我不薄，这恩，我必须得报，如今见你和公子总算可修成正果，我很欣慰，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人世繁华，却不是我等生灵安栖之地，打来哪，还得归哪去。待得来日，若有缘再相见！”

我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是知道那个地方一定比这里更适合她。我望着她，心有感激，却不知拿什么话与她好说。托着好的手，好半天才道：“婆婆，我会想您的！”

“孩子，要好好的！你与凤胤历经多劫，是该有个好结果了！我盼这一天，也盼了许多年，真心难为你们了！”昙婆婆突然眼睛蒙泪，拿开我的手转脸用袖子擦拭起来。

我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她，又看向凤胤。凤胤不语，只是执起我的手，紧紧捏了捏。

“对了，你们的朋友今日都在观中候着你们，去招呼一下吧。”昙婆婆拭完眼睛，朝着我们道。我看了眼她，点了点头，准备踏步离开。

“细妹，婆婆……还想和你唠几句，你可愿意？”

我正转向，被她的话引得又转回身，愣了愣神，觑了眼凤胤，点了点头道：“好！”

我目送凤胤离开出门，才转身回到小堂内，眼见昙婆婆坐回一边的休息塌上，仿佛正等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