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这里,踏花拥翠,自是无有怨怼。可我终究不是从小金枝玉叶的南篁嫡独公主,这双眼见过百峰的山,盛过千年的雪,睹过万人的哭。
高高的城墙阻断了多少恨,文武官员举起手中笏板,剔透的质地,一声驾到,满朝万岁。
再不闻伤痛,再不闻苦泪。
可我的耳朵被震得发痛,一根筋牵动浑身骨,拉扯得要叫我四分五裂。
为什么他们听不见?
好响,好惨,好涩啊!
“柏永曦,你且留下。”我目视前方,万鬼恸哭,我眼看着繁华落尽,帷幕遮盖住天河淼淼,竭尽全力吼了声。
登时,万籁俱寂。
柏永曦眼看着就要出门,脚步急匆。他闻言狠狠一愣,踌躇半天,最终在众人的目光中认命回头来,踱步来到我的面前。
我看见门被带上,屋子里最后只剩下我和柏永曦二人。
我后知后觉:“那个老仆呢?”
“想必是方才忙着,去尽下人的本分了。”柏永曦回答地很快,看样子是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我没有什么心思拌嘴,叫住了人,却觉得追究他的事再没有了兴趣,好没意思。
该说什么呢。
追问他与那老仆的关系?纵然知道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那个老仆不是我要找的人,又与此事并无关联,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再找回来审了。
我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免不得嗓音中带了些戚戚:“你还是退下吧,人生苦短,有什么想说的就和那老仆叙叙吧。”
柏永曦似乎并没有想到我就这样轻易放过他,没有多加追问。
我原以为他会直接离开,便闭上了眼睛,凝神想事。
灯芯噼啪,我睁开眼睛,却看见柏永曦拖着下颚,拄着我面前的桌案,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乍看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凳子下头一顿,差点仰面冲下去,眼前黑洞洞,又重新明晃晃,还好被他眼疾手快拉住臂腕,这才幸免于难,稳住了身子。
他松了手,干脆坐上了桌,拿了旁边的蜡烛把玩,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却还不忘出言嘲两句:“素来听闻殿下女中英豪,能文会武,不想胆子小成这样。”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又被扇起了火。
“我胆子大小我不知,只是见到这样又假又丑又厚的脸皮,大罗金仙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我反唇相讥,只想要出了这口恶气。
烛火摇晃一下,他脸上的光也忽而晦暗了瞬息,我突然又看见灰烬环绕飞舞在火苗四周了。
柏永曦只静默片刻,侧着弯下腰来,整个人半躺在了桌上,身上的衣服铺展倾撒在旁边,手中的蜡烛也压了下来,在我们两个中间发光发热。
我只见白沫浮沤川流不息,他一张脸在光晕中模模糊糊,真假似乎也并不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