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见,我本来以为她作为嫡亲的小公主,娇生惯养养成的习惯是很正常的,不过也应该都在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如今看来,我大概是想错了。她所生长的环境于我,于南蔺溯都是天壤之别,思想的习惯也全然不同,若要真的成就佳侣,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她的世界太过于美好,太过于想当然,太过于干净纯粹。那双眼睛没有在尘世中游荡过,来此之前那双玉足大约都未曾沾过皇城以外的土地,我又怎能体会她之所思,她之所想?
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公主,又怎么能走出宫门,探访四罗呢?
“南篁只有不可杀人的律法。”我道,“邬葭也当是同样的。”
她看起来极困惑,吸了吸鼻涕,抬手揾泪,食指还被带子勒着。
“你觉得蚂蚁和人是一样的么?”我问她。
苒苒公主红了半张脸:“自然是一样的,万物皆生灵,岂可二视?不能滥杀人,自然也不能滥杀蚁。”
“那你觉得你父皇母后和那些奴隶是一样的么?”我再问她。
她这次没有马上回答了。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是一样的吗?
“你看,人都尚且分三六九等,何况蚁呢?”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蚂蚁真的活该被人宰割吗?
我们真的有权利制裁蚂蚁吗?
这些问题曾经从未在我脑海中出现过,今天却像是开了闸,一同拥过来。
“不是这样的!”她忽然在我身后喊起来,我回过头去。
我们之间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还是和刚刚一样,死死抓着裙子的两侧,微耸着头,倾着脖子,喘着气冲我道:“是一样的,父皇母后和奴隶亦都是世间生灵,不应有高低。”
她执着道:“大概看起来他们是主奴,可是这些都是可以变的,母后就在我六岁的时候令了所有宫人不得滥伤生物。我——我可以修书给父皇母后,只要我想,这些都可以改的。蚂蚁,奴隶,母后,父皇,都没有分别!”
小姑娘的眼睛被泪水洗了一遍,变得更亮了,亮得我都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历史上草寇奴隶翻身为王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这确实是可以改变的,却不是她能改变的。
“那你的父皇母后有没有打杀过奴隶?”
她再次噎住了,良久才道:“他们许多都是犯罪才做的奴隶,犯了罪才被处以死刑,不算滥杀,也没有错杀。”
“那你又不懂蚁语,你怎知那些被踩死的蚁不是罪蚁,有没有偷王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