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半刻的犹豫,都能放大成无限生机。
柏永曦显然明白这一点,我却不让他深想的机会:“如此安排,已是我们最万全的方法了。”
“不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殿下明明可以和邬葭公主一起走黔县,随意找个什么人去覃东就算了,这样太过冒险。”
柏永曦说到后来,脸又沉了下去:“殿下,这迷魂阵虽然是布得越乱越好,但是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我慢慢将手中最后一根纸条送入火口。黑焦到了极点,竟然卷成了雪白的烬,像是在蜡上下起了一场瓢泼的大雪,淋得满地都是晃眼的粼波。
“你是说我的命比嫁妆还值钱?”我松开手,最后一片雪花也落入了凹槽,“没看出来,你还是挺有眼光的。”
他似乎是没想要在这个茬儿上争辩太多,但还是忍不住倾身道:“这根本是多此一举,你明可以安安稳稳回到中城,为什么偏还要去覃东一绕?”
我失笑:“我倒是想!你难道忘了我身边那个眼睛?你难道能找到个人,戴着我的脸能和我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我真是弄不懂,明明你有千百种方法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些麻烦,为什么统统都要留到现在,弄得进退两难,逼死自己才好?”他双手砰地按在了桌案上,我看见那双眼睛里映着的火陡然再没了雾气遮掩,火星几乎要跳到我的脸上,“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你还有什么目的?”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你又有什么目的?多翻几座山,多越几条河?明明有捷径却不走,你难道不是也在找麻烦?”我将话原样丢还给他。
他眼中的火忽然就被什么东西掐灭了似的,弥漫起一层浓厚的雾气,却只是在黑夜里膨胀,被无形透明的墙挡着,无口可出,无路可走,飘不离,散不掉。
我看见他的手臂弯了下去,几乎是撑着整个人,微微颤着坐了回去。
他知道我不会说,就像是他不会告诉我。
我心意已决,没有人能改变它。
现在我和柏永曦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有着相同的终点,却有着不同的目的。我没办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他也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我,谁要是先和盘托出,那这就不再是平等的棋局了。
“潇湘。”他咬着我的名字,“你不怕自己的名声吗?潇湘公主骄横跋扈,刁蛮乖戾,肆意妄为,只因小小争执便与友国公主分道扬镳,将父命恣意忘弃,将邦交当作儿戏,将弟妹置于险地——将南篁臣民置于何地?”
他的眉毛紧紧绕了个死结。
柏永曦插科打诨,同我吵吵嚷嚷早已是家常便饭,可是这样的意见分歧,他用一种近乎失望的语气同我说话还是头一次。
我的手指蹭到了灰烬,纸的尸首早已冰凉:“旁人如何看,误骂也好,愚乐也罢,又与我何干呢?我只求个问心无愧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