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璃拉着他的大手,两人走到客厅,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之后自己坐在他侧边。
“说吧。”
他说“说吧”这个语气,是无奈的,却让人听得出这其中有多少宠着惯着的味道,他轻轻挑起‘唇’角,望着她笑孜。
“那个,我看你家书房好多的史实类书籍,而且有一部分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我就想着,我放暑假三个月呢,能不能经常过来看书?”
“你没事看那些书干什么?”
“我打算报c大历史系呀,一直就对这些很感兴趣。”
项璃抱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身上,“仁川哥你这么多书,可不能‘浪’费资源。”
“我经常出差,不在家,你怎么来?”
许仁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项璃手上已经拿到他那一整串钥匙,在他面前晃,“给我一把钥匙吧,我就可以天天来了。沮”
“……”
许仁川伸手要去夺回钥匙,项璃人已经站起来了,站得离他远远的,手里一直在晃那串钥匙,“不要吝啬,好资源要共同分享!”
“给我!”他单手叉腰,皱眉低声喝斥。
项璃跑得老远躲着,直摇头,不给。
“你说你是不是得寸进尺,项璃,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仁川哥你怎么这样,我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呢,问你要几看么,要不要这么小气!”
许仁川站在屋子当中,哭笑不得,扶着额头,片刻后他说,“怕了你了。”
……
因为昨晚没回家,项璃有了心理准备,今天可能会挨骂,甚至会挨打。
为了不让家里人对许仁川有意见,她打算隐瞒昨晚在他那里过夜的事,许仁川说送她回去,她拒绝了。
打车回家的,一路上想了很多,当项璃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爱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让她退缩。
项璃到家时接近中午,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除了闻到厨房的饭菜香味,没见任何人。
她想,爸爸可能去公司了吧……
稍稍放下心来,在玄关换鞋,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妈妈在二楼看着她,而且,她爸爸就在客厅里坐着,在等她。
项璃换好了鞋就打算上楼,不知道哪里飘来一股烟味,那味道就和爸爸‘抽’的雪茄一模一样,项璃忐忑极了。
她脚步匆匆的行至楼梯口,突然一道沉沉的声音把她叫住,“项璃!”
心里咚的一声,项璃全身一僵,缓缓转头看着客厅里,这时候,爸爸拄着拐杖缓缓站起来,面‘色’沉重,可怕极了。
项璃心说坏了,一边勉强撑出笑来,“爸、爸爸,您在家呀?”
项显城铁青着一张脸,拐杖在大理石桌面上敲了敲,“给我过来!”
此时他抑制着怒意,没有彻底爆发出来,所以跟她说着话,声音还算平和。
不过项璃了解她爸,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项璃缓缓的移动脚步过去,走到项显城面前,那句“爸爸”都在喉咙里了,还没来得及喊出来,‘腿’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拐杖,没站稳,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好疼啊,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下来,项璃死死的咬着‘唇’,埋头不语,肩膀微微颤动,任由父亲责骂。
确实是她错了,在外面喝了酒,还夜不归宿,这事儿就算是三哥知道也得骂她。项璃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辩解,任由父亲的拐杖一下一下的落在背上。
“不知廉耻的东西,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妈没把你教好,老子来教!”
又是重重的一下砸在项璃的身上,一直在二楼安静瞧着楼下情况的汪绮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行了!”
边说,边拢着披肩从楼上下来,眉心拧得很紧,语气也不怎么好,很明显是在责怪丈夫,“孩子做错了事,骂两句就行了,毕竟也是孩子,小璃她承受得了你几下?你打算打死她吗!”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就知道惯着,被你惯出来的一身‘毛’病,谁来治?!”
项显城气得不行了,坐在皮沙发上,盯着母‘女’二人。此时汪绮玥蹲在项璃身旁,手揽着她的背,生怕她父亲再下手打她。
“‘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这个父亲,平时可有关心过?嘘寒问暖过?”
汪绮玥抬头注视着丈夫,“老爷,你有那些个心思在外面跟‘女’人往来,就是没这个时间回家来陪自己的子‘女’,小璃她今年十七岁,过去的十七年你为她做过些什么?今天她是犯了错,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可有资格对她动手?”
项显城被汪绮玥几句话说得脸红脖子粗,却无法反驳,死死的盯着她,却见汪绮玥冷笑,“别说小璃,家里任何一个孩子,你也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说完她扶起项璃,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正说送她上楼,却不料项璃哽咽着说,
“爸,妈,是我错了,我不该在外面跟同学玩得得意忘形,不回家。”
顿了顿,她走到一脸铁青的父亲身边,伸手去握住他满是茧子的手掌,“爸,多回家吧,妈妈需要您,我们也都需要您。”
即便是再铁的心,这一刻也是被她的话融化了,项显城瞧着‘女’儿半晌,反手按住她的小手,“小璃考试考得如何?”
项璃破涕为笑,“考得不错啊,一定能上c大。”
“上c大?念什么专业?”
“噢,我想念历史系,爸爸同意吗?”
“那可不是什么热‘门’专业……”
“可是我喜欢啊,我就想着,以后留校任教,爸爸您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那是项璃第一次和她父亲说那么多话,也是第一次,那么近的靠近了父亲的心。那时候的她没有预料到,这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以后,后来她怀孕生子,后来她离家八年之久,再一次看见父亲,是在加护病房内,直到父亲去世,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六月下旬,项默森回了c市。
那一年,融信由香港转到内地,也就是在那一年,项默森遇到他此生挚爱,同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应接不暇,项璃一心一意要追随许仁川,两耳不闻窗外事。
七月初,项璃拿到了c大的录取通知,以她全市前五的成绩念c大的确是可惜了,可是对她自己来说,这就是她的选择,因这一选择,才有机会留在许仁川身边。她从未想过去其他城市,也从未想过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心里只有一个许仁川,仿佛,只愿为他活。
许奈良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拿到录取通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来告诉项璃,他一直以为,以项璃的成绩,无论如何都会报考北京上海的学校,没想到她留在了c市,当许奈良得知项璃要念c大时,在电话里好久都没有出声。
“为什么?”他问。
“没有为什么,我记得以前跟你提过,是你自己忘记了吧。”
“不是我忘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许奈良那么努力的学习,就是为了念大学,就是为了大学四年能离项璃近一些,要不是为了项璃,估计他会听大伯的话,高中毕业就去当兵了。
“其实c大‘挺’好的啊,也出过不少名人吧,不一定非要念北上广的学校,我觉得留在这里很开心,至少可以经常回家。”
“没有其他原因?”
“奈良哥,你想太多了,我念书而已,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许奈良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阵,终于才问她,“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我要来北京,而且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或许是这样。”
项璃也不想解释了,奈良认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他要有那样的想法其实也不错,至少会懂得知难而退。
奈良嗓子有些哑了,他问项璃,“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学钢琴,一起学书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么?”
“对你有意义的事情,也许在我这里真的没什么意义,奈良,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项璃说完就挂了电话,眼睛红红的。
换了其他男生,她拒绝了就拒绝了,不会自责,可那个人是奈良啊,待她犹如亲人一样的奈良,她怎么忍心看他难过?
项璃趴在书桌上哭,无声的,想起以往的一幕幕,她和奈良好得形影不离,那是这辈子最真挚的朋友了,这一通电话,很有可能要终结他们俩的友情,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小璃。”
有人敲‘门’,项璃迅速擦干了泪,“进来。”
是三哥,他什么时候来的,项璃一点不知道。
“怎么很难过的样子,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项默森倚着她的书桌,低头看她。
项璃摇头,项默森便笑,“你不和我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进来问问你,一会儿要不要和我出去吃饭。”
“去哪里?”
“你仁川哥说有一处大排档的风干排骨和小龙虾不错,你不是喜欢小龙虾?”
“……”
项璃是爱小龙虾没错,不过,这时候她的重点在仁川哥……
“当然要去啊,三哥你什么时候走,等等我换衣服。”
项璃起身,就要去衣柜那边,项默森看了看时间,说,“恬恬也带着去,吃完了饭带她去儿童乐园,不是一直吵着要去?”
项璃回头望着三哥笑,“好啊。”
……
步行街那间大排档有些年头了,别看一间没怎么装潢的小馆子,外面经常停着豪车,生意非常好,平头百姓和百万富翁拼桌不是什么稀奇事。
许仁川那几个人来得早,这会儿已经撩起袖子点燃了烟开始喝酒了。
许奈
良也和他一起来的,看似心情不好,于佑给他倒了啤酒,拍着他的肩头,“小子,屁大点年纪学人家扮什么忧郁,来,跟哥喝一杯。”
奈良心里在想项璃,想起电话里她承认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才不愿和他一起去念北京的学校,心里十分寒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许仁川在一旁瞅着他,吞云吐雾的眯着眼,也不吭声,任由那把大风扇呼呼的吹着热风扫在脸上,汗水从脖间流下,即使天气炎热,也阻挡不了他们来这里喝酒的念头。
“让哥来猜猜,是不是失恋了?”
于佑打趣的说,自己嘿嘿嘿的笑,末了,托着下巴总结,“这个年头,毕业就分手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学里边多的是漂亮姑娘等着你!”
于佑说完,奈良白了他一眼,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他嘴里,“佑哥,我和你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于佑呲牙咧嘴的骂,许仁川在一旁低低的笑,这时候,项默森的车子开过来了。
今天运气好,大排档‘门’口的停车位还有剩,项默森把车停在了这边。
项璃牵着项恬下车,一抬头便看见许仁川,以及坐在他旁边一直盯着她瞧的许奈良,项璃垂眸,心里叹了气,早知道奈良也来,她就不来了……
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年长的几个谈笑风生,年纪小的项恬没心没肺的让年长的帮着剥龙虾,只有项镣许奈良,各怀心思……这饭没法好好吃了。
项璃其实想多了,许奈良是个内心豁达的人,即便被她拒绝了,也都还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时候项璃坐在他对面,目光‘交’汇的时候,奈良眼中同以往一样,除了善意,没有其他。
奈良给项恬剥龙虾,也给项璃剥,换了以往,项璃已经习惯他的体贴和细心,从来不记得要说什么谢谢,但是今天,怎么都觉得别扭,扭扭捏捏说了句谢谢,这让许奈良全身一僵,小声问,“有必要说谢谢?”
项璃表情尴尬,极不自在,“礼貌一点比较好。”
“那你算算一共得说几次谢谢,刚才我给你拿了碗,给你烫了筷子,给你夹了无数次的菜,你数数看。”
“……”
项璃觉得他故意的,便抬眸瞪他,许奈良突然就咧嘴笑了,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这辈子要说多少次谢谢才够,你算过吗?”
盛夏时节,接近40°的炙热天气,除了不远处那把不怎么管用的风扇,就剩下手里这杯冻啤酒比较解暑了。项璃望着杯子里黄‘色’液体,半晌,她举杯,“奈良哥,我敬你。”
奈良也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你我之间,不言谢。”
今晚项默森没喝酒,一来是嗓子不太舒服,二来,第二天上午是贺氏的珠宝展,他应邀过去捧场,通常要出席重要场合的头晚上他都不会喝酒。
晚上八点多,几个人散了,项璃上车,望着远处等司机开车过来的许仁川,恋恋不舍。
……
七月十日,项璃早上七点钟起‘床’,在楼下陪汪绮玥吃过了早餐就出‘门’了。
汪绮玥问过她要去哪里,天气这么热,打算让赵司机开车送她。
项璃说是和同学去书店看书,完了再去同学家玩儿,不用司机送。汪绮玥通常都比较心疼自己‘女’儿,包括项镣项恬,从来不会厚此薄彼,但是目前看来,项璃身上没有娇生惯养的痕迹,反倒是恬恬比较严重。
送她到‘门’口,叮嘱她出‘门’坐地铁也好,公‘交’车也好,得管好自己的包包,遭了贼,丢钱事小,包里还有许多证件呢,麻烦。
项璃觉得妈妈还是把她当小孩子,不禁叹气,“妈,我九月份就十八岁了,已经快要成年了,您能别把我当成恬恬那样的小孩吗?”
汪绮玥捏她的小脸儿,“是是是,你厉害,你十八岁了,你要上天了!”
项璃跟妈妈挥了挥手,背着双肩包出‘门’。
项家老宅在半山腰,走下山去要‘花’些时间,项璃边走边听音乐,顺便想一想许仁川……昨天他出差了,不知道今天回不回来呀。
项淋向往周末,只有那样,他在家,她才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