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时钟指着十一点三十的位置,确实是晚了。
众人告别张山峰,一起下了楼。
“兄弟,咱就不陪你俩走这一段了,你俩注意安全!”莫枉戴上头盔,故作深沉的说了这么一句。平时都是他绕路陪苏时年、尚流一起回家的,现在云顷少跟她住一个小区,那这个“重任”自然就交到云顷少肩上了。
深夜的街巷,除了烧烤摊、KTV、酒吧……那些地方,都是人影稀少。长长宽宽的道路,苏时年稳稳当当的开着车。
慢慢地,心绪有些游走不定。她本就是多思多虑的小女生,灵姨一番话,不由得勾起她一番胡思乱想。
如果大人和孩子之间的事情能分的清楚,那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叛逆儿童?大人总是有说不完的道理,无论什么事,他们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当意外降临的时候,又同样身陷囹圄。
推开灵姨的手时,苏时年转身,背对她说了一句:“我从来都不喜欢多管闲事。”
也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
后面那句,她没说。她知道灵姨是关心她,所以她不说,她可以逃避别人送来的温暖,但她不会故意打击送温暖的人。
说到底,灵姨也不过是个外人。两夫妻都是教师,工作稳定;丈夫勤奋踏实有责任心;女儿长大成人前途一片光明,人至中年又怀了二胎,可谓幸福美满。灵姨能懂她什么?
饿了自己找吃的,伤了自己找药擦;冷了自己添衣服,热了自己开风扇;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熬着一个又一个夜深人静的夜。
苏州河和叶子衿离婚瞒着她,她不哭不闹不吵,提起行李就走。中考成绩一落千丈,她二话不说,提笔报了博达私立高中。独居两年以来,她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抱怨过什么?她又要求过什么?
额,除了每个月打到卡里的生活费……
“小心!”
注意力被拉回,苏时年急忙踩了刹车。一只瘸腿的流浪狗从马路上跑过,差点,就要撞到它了。
苏时年定睛,她视力不好,要眯着眼才能看到那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狗。
瘸腿的小狗叼着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找到的骨头仓惶逃命。出了马路,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又开始一瘸一拐地走着。流浪狗慢慢走到一家商店门口的垃圾桶旁,趴下。那里放着一堆废弃的泡沫板。
路灯昏黄,为每一个深夜归家的人照亮一段路程,不够亮,但,足够暖。
暖到,苏时年眼眶都出了汗。
一滴,两滴,看着商店走廊的筒灯下,隐隐约约看见的、趴在垃圾桶旁抱着一根骨头慢慢舔吸的流浪狗,苏时年的眼眶就湿了,眼泪从心里流出,滴在衣服上。
“开车不看路你想什么呢你?你摔了也就算了,这要把小狗撞了咋办,生命可贵……欸!你怎么哭了?别呀!我就开玩笑的,你别哭。”
云顷少原本只是随口吐槽两句,转眼看见苏时年满脸被泪水沾湿,顿时慌了,以为是自己说话太过分。不禁暗自骂自己一句,让你嘴臭!
饶是他有一颗聪明脑袋,题目做的飞快,看书看的超多,此刻也慌乱的像个小孩。这是啥场面,咱也没见过啊!
“你别哭啊,打不了我让你打两下就是了。你这样我难受,苏时年,啊!!”云顷少抓狂。从前都是他发脾气别人来哄他,什么时候还有人生他的气让他来哄人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你,小狗嘛,大不了撞就撞了!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云顷少看着垃圾桶旁边的流浪狗,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你可不要记恨我。
“别哭了,这次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
苏时年转过头,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大眼睛,瞪着云顷少。撞谁呢你,撞就撞了?!敢情不是自家的狗自己不心疼是吗?!生命可贵啊!
隔着一片水雾,云顷少也看不清苏时年眼里的情绪。
苏时年瞪大的眼睛里泪水弥漫,鼻子有些红,小嘴微微抿起,看起来楚楚可怜。云顷少心下一动,伸手抹去苏时年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还一边说着:
“别哭啊,我不就说了你一句吗?我就随口说说,你不能当真!是我错了,不该嘴臭,你不要哭,这样很丑的。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了……”
温热的指尖划过长长的睫毛,划过湿润的眼睛,划过白皙的脸颊,划过苏时年上了重重枷锁的心。
身子轻颤,苏时年差一点就要哭出声音。
多少年了,没在人前哭过。苏时年吸吸鼻子,压了压眼泪。
没有人不渴望温暖,但同样的,没有人愿意承受温暖撤离后的寒冷。苏时年向来不喜欢让人靠近,不,是她不敢靠近别人才对。
“啪!”
云顷少修长有力的大手被苏时年一巴掌打掉,她自己抹了抹眼睛,擦干泪。
在苏时年看来,最好的关系,是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见面时能叫的上名字,问声你好,就够了。
“瞎说什么?白痴!谁说我是因为你那句话哭的?少自恋了!这是风沙迷了眼好吗!”
“一般人都是用这个当借口的,你要不换一句?”云顷少毒舌。
“滚!”
苏时年郁闷,知道你还说出来!
“不是吗?这大晚上的闷死个人哪来的风沙?你要说是空中飞的虫子进了眼我还信你,这洒水车刚过,什么沙它也飞不起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