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绯笑笑凑过来道:“怎么了?小设乐,看见我不高兴?”
我一把推开姬如绯,没好气地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人家今天是下葬?你穿这么红是要干嘛?辟邪么?”
姬如绯倒是神『色』如常,一堆立在外面的人都看着我跟姬如绯,我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把又黏上来的姬如绯朝着一边推了推,随后麻利的搀着莹鹤先生下了马车。
莹鹤先生和陆宝晋先后下了马车,周围的人安静了不少。陆宝晋换了一身白衫,他跟莹鹤先生站在一起,看起来倒真是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我一直穿的颜『色』素淡,倒也是还好,周围的一圈人里面,唯独姬如绯穿的花枝招展。莹鹤先生看着姬如绯,先是皱皱眉,随后才问道:“怎么回事?”
姬如绯很自然地耸耸肩,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他笑着道:“一品桃花斋没你这个先生,大家都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我便提议出来逛逛。”
“然后就这么巧逛到了于家的后门和前门?”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姬如绯,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人情事故,人家想低调,他偏偏高调,人家没通知,他非要带着一堆人到。而且人家出丧的日子,他却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看着简直就像是谁家的新郎官跑错了地方。
姬如绯一脸无辜的点点头道:“出来遛弯嘛,就是随便走走,走到哪儿那是我控制不了的。”
骗鬼呢……
我看着姬如绯,他一脸平静,陆宝晋倒是从下了马车以后便没有再说话,四周的人都围上了和莹鹤先生说着话,陆宝晋一个人立在马车边,一身白衫穿出了萧索的意味。
他是今天这里最不被人欢迎的人,是了,十二个花楼里没有家室的花娘,怎么比得上一个德高望重的泗阳先生呢。
我看着陆宝晋,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他依旧对泗阳先生还是心存愧疚的,但是同时他又是丰阳城的父母官,泗阳先生的命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跟十二个花娘每个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
我正想着,却见远远走来了一队人,走近了我才发现是董绿鬓,她穿着往日的一身绿『色』罗裙,只是上衣换成了一件素白的对襟衫子。头上也不没有戴簪子发饰,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素净,她身后跟着二十来个侍女小厮,各个手里都拿了东西。
董绿鬓才过来,于家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于燕就站在门边上,她的两边站在于家的小厮和侍女,都是一身雪白的孝衣。她的眼睛很红,肿了起来,一身劲装的孝服看起来整个人都凌厉的厉害。
周围的人都停住了交谈,于燕站在门口对着来的人行了大礼,随后才道:“还请各位先在内堂歇息片刻。”
说完于燕便垂手立在一边,外面的人都鱼贯走了进去,莹鹤先生一直被挤在人堆里,我记挂着陆宝晋便一直没有进去。过了好一会儿,门口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才朝着陆宝晋走过去,他的眼眶也有些微红。
我扯扯他的袖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陆宝晋抬头见是我微微有些惊讶,他对着我苦笑了一下,我跟他立在外面一时无话,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于家外面栽种着好几棵大樱花树,樱花像雪一样,洋洋散散落了一地。
也许是樱花也觉得主人今日要离开这里,所以开的这样好看。我伸手帮陆宝晋拂去他肩头一层落花,收回手的时候却刚好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我一直看见的他都是温文尔雅的,但是这一刻我却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陆宝晋。他的眼睛微红,里面深不可测,一贯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像是一瞬间跌进了他的眼睛里,有一刹那的茫然无措。
他的眼里有一丝恨意,一丝牵绊不清的无奈,还有一点决绝。往日里如同青松翠竹的陆宝晋,在这一刻变得像是一只悠悠转醒的山中虎。
我愣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却见他已经形容跟让往常一样了,刚才那么一瞬间像是我的错觉。
“设乐?”陆宝晋看着我喊道,他的声音很低沉轻柔。他喊过我的名字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明显不一样,我怔了一下,再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却见他早已移开了视线正在看着一边树上的樱花。
我应了一声道:“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陆宝晋的声音一片坦然,这个声调足以证明他已经想通了。
其实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心里最明白,但是总要去求证别人,好像别人说的才是对的一样,殊不知这世上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直接的对和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