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后面突然跑进来一个腰间佩着刀的侍卫,看起来跟府衙的那些衙役装束气质完全不同。
那人走近了跪行了一礼,抱拳朗声道:“禀大人!前方便是丰阳城府衙了!”
“陆大人呢?”那官员笑着问道。不怒自威的样子。
侍卫瑟缩一下,才继续开口道:“陆大人的师爷说丰阳城中丢了人,陆大人正带着人在找呢,所以……所以这会不在府中。”
那官员爽朗一笑,并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就进了一顶墨绿『色』的轿子,我看着他的样子,一时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我被几个侍卫架着扔到了一边,又是一声鸣锣声,那官员走了。我看着远行的人群,后知后觉突然想起来,我那次跟着姬如绯要去泗阳先生家时,先是在‘栖红匣绿’外面玩了一会儿的,当时我碰到的那个人,声音似乎跟这个官员是同一个。
那天他说:“龄安山的桃花不错。”他的声音老气横秋,只听声音便能猜得出是个六十岁往上的人。
当时姬如绯压着我的头,他的力道实在大,我没能抬起头,只听见姬如绯笑起来回道:“改日邀了我家先生可以一同去看一下。”
那人没有再回答,转身走远了,又过了一会儿,猛地响起鸣锣的声音,四周开始有人说话,虽然声音很低。但当时我便从周围人的话里猜出了这来人的身份,八成是京都的官员,应该是来的钦差,但是一早免了行礼只是从这里过而已。
而现在看见他,我瞬间确定了是同一个人,他之前便来过丰阳城,虽然是轻装简行,但是该有的派头并没有少。
龄安山不在丰阳城,在京都。这人是从京都来的!我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人应该是钦差,我记得陆宝晋说过,两广的那批官银被盗,陛下大怒,所以要来钦差彻查。
我立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一会儿找人问一下我离一品桃花斋又多远。坦白讲,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我很怕我越走越远,最后回不了一片桃花斋。
莹鹤先生毫无踪迹和音信,现在一品桃花斋是我跟他唯一有联系的东西了。
如此也不知道混混沌沌过了几天,我不停地做梦,梦里有的时候是姬如绯,有的时候是陆宝晋,但更多的时候是莹鹤先生。
姬如绯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不停地劝我,不停地喂我吃饭,伸手扛起我从屋檐上飞,一直飞到我在一片桃花斋的院子里。他帮我梳洗,帮我挑选第二日要穿的衣服,有的时候骂骂咧咧,有的时候唉声叹气。
陆宝晋则是不停地皱眉,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俞娘跟在他身边,一碗一碗的热粥通过他的手递到我嘴边,我下意识去吃,吃的次数多了以后,闻到粥味便跑,陆宝晋也不强迫我,他只是眉眼之间的痕迹越来越深,他不再笑,神『色』一天比一天严峻。压低声音喊我的名字:“设乐,设乐……”
我没有再见过董绿鬓和花罄黎,只是听到她们声音很高的和陆宝晋或是姬如绯争吵,吵得内容也听不见。我听得到任何的声音,但是任何的声音我都没有仔细去听。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早上的时候,我突然醒了过来,脑子里很清晰,我僵硬的起床换衣裳梳洗,我什么都没有想。出院子门的时候看见了一堆人,有姬如绯,有董绿鬓,还有陆宝晋,以及……莹鹤先生。
我径直绕过他们出了一品桃花斋,到了门外问卖馄饨的老板买了一碗馄饨,面无表情的吃完后想起自己没拿银子,又去姬如绯的屋子里拿银子。
我拿了银子出来的时候他们一堆人正立在姬如绯的院子里,都是齐刷刷的看着我,我被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转念一想我又没犯错,只不过是梦而已,我又什么好怕的,这样一想我又朝前走了一步。
姬如绯叹口气笑道:“你的莹鹤先生回来了,怎么都不问一声?”他的声音很散漫,跟我最近梦到的略有不同。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莹鹤先生,他笑起来,立在一堆人里,神『色』无常,轻声道:“设乐。”语气平淡的仿佛这么久我没见他的时间,他只是出去吃了一顿饭那么简单。
我只是看着他,我不敢朝前走一步,我分不清这是事实还是一场梦。
“设乐,怎么了?”莹鹤先生的神『色』微微有些迟疑,他应该也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看着莹鹤先生咧嘴笑起来:“你是假的,我知道我是在做梦。”
莹鹤先生的瞳孔明显的有了变化,他迈着步子朝我走过来,我看着他傻兮兮一笑,我梦到他那么多次,终于有一次他的眼睛里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