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隐瞒他,点点头平静道:“我是段神玉,大人若想领赏……”
“月贵妃也在找你,今日早晨,柳大人派人传给我消息,说是你在这儿。”陆宝晋看着我,迟疑一下道:“你跟莹鹤先生……”
“段家腐朽,我父亲企图金蝉脱壳,花子黎是我师兄,也是父亲和柳官串通好了带出山来的,本意说好是帮段家,但他临时毁约,反咬一口,段家没了,只剩下我。”我看着脸『色』阴晴转变的陆宝晋轻声道:“我帮自己改了身份,去了丰阳城。”
“那现在呢?”陆宝晋道:“到处都在通缉你,姬如绯也被抓走了,你现在一个人……”他面『露』难『色』,想了想仍是同我道:“段家当年的罪名是行刺陛下,包藏祸心,你要是想翻案,怕是不易。”
我心里莫名觉得疲累,淡淡道:“我本意并不曾想做什么,原来去丰阳城,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只是因为这样?”陆宝晋直直看着我,我抬头在他眼睛里看见我几乎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是这样。
我恨花子黎,恨他反咬一口,我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恨他手腕强硬活生生将段家从京都的地皮上抹去,恨他让我活得这样痛苦。可同时,我明白,我喜欢他,我也对不起他,他来我身上讨要什么都是我的微不足道的偿还,如果我是他,或许会做的更过分。
再退一步,不算所有儿女私情。
段家基业可撬动国脉,一旦段家真的金蝉脱壳,怕是整个轩国都要抖一抖,当今陛下是明君,花子黎将败絮其内的段家消化溶进国库,于国于民,都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结局。
我在青巫山时,师父也曾偶尔会说一些治国之道,我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或许在段家的事情上,我推波助澜,或许是我迫不得已,但结果一样,事实就是段家是在我手上没了的。我改名换姓到花子黎身边,最开始大约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后来呢……
“段小姐……”陆宝晋轻声道。
“还是叫我设乐吧。”我茫然地打断他的话,我还记得所有事情的始由,但是却觉得‘段神玉’这个身份离我远的厉害,她杀人,也躲着被人杀,双手染满了鲜血,亲手破除了多少良缘忠臣,那样不近人情,如同一个盛装的刽子手。
“设乐。”陆宝晋道:“花公子一直在找你,他突然回来,陛下也是有点惊讶,怕是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要不也不至于……”
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抓我,只能是为了抓‘段神玉’,一个小小的‘设乐’,可劳烦不了他这么做。
我轻声道:“我本来已经和姬如绯说好,离开京都,再不回来,是他不放过我。”
远处花子黎押着姬如绯走远了,围观的人也散开来,三三两两回到正轨,我赶紧扯扯头发垂头遮挡自己的脸。
“你要不跟我回京都。”陆宝晋见我看他,苦涩一笑:“你总不至于还怕我为了赏金将你交出去吧?”
“没有,我要回丰阳城,我之前在那儿留的东西,能把姬如绯完整救出来。”
“那以后呢?”
我垂着眼睑想了想,仰头对他笑了笑回道:“我会跟姬如绯离开,再不踏入轩国,‘段神玉’死了,‘设乐’也会死的。”
陆宝晋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再阻拦,只是道:“段家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尝试过挽救段家,我也选择与段家殉葬,我与段家,早已两相抵消了。但花子黎呢?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随后转身便走进了人堆,陆宝晋没有再追上来。
姬如绯给我的包袱里,不仅有一包银子,还有《花窑佳人册》,我用银子买了一匹马,带着一点干粮,快马加鞭要赶往丰阳城。荷衫和浮婴死了,还有玉讪、曲央、水屏,只要有《花窑佳人册》,我就还能调遣他们,有他们在,救出姬如绯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