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金碧辉煌的厅中推杯换盏,时间一逝而过,应善扬郡主而来的最好的琴师终于来了,她怀中抱了一张古琴,硕大的古琴与娇小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向众人微微一福,便坐到了帷幕之后,独自忙活了起来。摆好琴,她端坐在琴前,调了调音,宫商角徵羽五音依次响了一声。
众人说话的声音暂歇,被帷幕之后的琴师所吸引。
琴师的素手轻扬。
乐音便穿过帷幕回荡在场间。
一段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晃动,它的气息就是沉寂,气机就是待守,这是寒冬的气象。再然后,便是万物皆柔,是萌动复苏的样子,是阳光下青草嫩绿,是湖面锦鲤游泳,是柴扉上窜出的一截嫩芽,是冰冻的大地上钻出的一只野兔……曲,是柔畅的,没有凝滞阻塞。顺畅,乃和。和,乃熙熙明媚的景象。音势不高,却走升扬,旋律不烈不灼不燥,寒冬意有,却无肃杀意,只有寒冬之下暗藏的希望与生机。生机,便是阳春。
一曲《阳春》,拟插芳条须满首,管交风味还胜就。余音绕梁,回荡不去,众人耳畔如遭洗涤,心中澄澈,这大抵便是一个乐师最高的境界,忘乎所以,故能感人。
琴音已经停了许久,众人仍然保持着初听的姿势,郑万厦闭目凝神,手指跟随节奏叩击桌面;苏寅转头面朝帷幕,乐声悠扬,将他深深吸引;周灼华口中嚼着糕点却浑然不知,鼓着腮帮子样子极为可爱;善扬郡主口中无食,却仍在闭目做咀嚼姿态,好似这乐声成为了食物,被她放入口中慢慢品尝。更不用说场间一众女子,俱是神情陶醉,享受无比。
最先发现一曲终了的,是善扬郡主,她对帷幕之后的琴师道:“先生好技艺。”达者皆可称先生,不分男女。善扬郡主又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道:“当赏。”
周灼华恳求道:“请先生再奏一曲。”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那琴师纤细的身影轻摇,却看不出表情,只是迟迟不肯再次落指。
郑万厦道:“大雅!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天籁入尘世,凡尘亦为之倾倒,实乃大通透之大雅,先生不俗,当浮一大白!”郑万厦话音刚落,自己便端起了酒杯,将一杯酒汩汩入肚。
那琴师听了郑万厦的话,纤手轻扬,奏出变徵之声,仿佛在为找到知己而轻声应和。郑万厦大喜,取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铜板,道:“愿洗耳再听先生奏一曲。”说完便将总共才寥寥四枚的铜钱放在了桌前。
方才善扬郡主取出了一锭元宝,可是琴师也不为所动,难道现在郑万厦区区四枚铜钱,便能让这女琴师折腰?
女琴师没有说话,琴弦却发出了高亢的一声,似是应允了郑万厦的请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