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有局限的,很多时候,你以为你看到了全部,你看到了真相,其实正是这种自以为是,成为了遮起你眼前的帘,离真相越来越遥远。
东厂二档头以为他看清了所有,循着两具焦尸的方向去调查关耳和韩瑜,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两个尸体,本来就是无根无源之人,他们在这世上存活,只因为关耳需要他们,他们就像依附在石头上的青萍一般,随波逐流,假如你看到他们在动,那也不是他们在动,而是石头在动。
郑万厦和苏寅以为看清了真相,关耳在以两具焦尸作为掩护的时候,肯定会在最危险的地方避开官府的追捕,波澜稍平之后才会出现离开关内。
秦离焱以为他看到了全部,长安帮的所有计划都被他所洞察,唯一算漏的便是关耳的出逃,可是实际上关耳能够逃走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他甚至需要郑万厦和苏寅去帮助关耳韩瑜逃到关外。
而在京城掀起惊天事变的主角关耳此时身在何方呢?
在京城城西有一个废弃了的宅邸,这里常常被人们称之为鬼屋,实际上,在很久之前,这里也是盛极一时,因为这个地方是天下巨宰张居正首辅的府邸,规模浩大,堪比皇宫,张首辅死后全家被抄,这里虽然被充公,但是因为这个宅子死了太多的人,每一次官府想要打这块地的主意,总会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发生一些不吉利的事情,久而久之,附近的居民都避开了这个地方,这座宅邸也就成了有名的鬼屋,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就是这个鬼屋附近有难得的宁静。
今天早晨,御林军奉命全城搜捕,被分配搜查这里的是御林军黄字营的兄弟,他们骂骂咧咧地感慨着今天的运气不好。越说越过分的时候,黄字营指挥同知林歇大喝一声,“各位弟兄,既来之则安之,咱们食君之禄,替君分忧罢了,大家还是不要抱怨了,赶紧搜查完赶紧回去复命好了。今晚我请大家去喝酒,好好耍一耍,好不好?”
林歇既然如此提议,大家自然没有不响应的道理,纷纷举手叫好,这林歇平日里便平易近人,与士兵交好,又因孑然一身,所以出手阔绰大方,在御林军中颇有声望,各位黄字营的弟兄也不好拂了这位上司的面子,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来到鬼宅之前,众人心中颇有怯意,这个宅子荒废几十年,这些年轻军士有些人小时候便因为好奇来这里查探一番,都被吓得不浅,回到家中父母连连叫魂好几个日夜才回过神来,加上从小耳濡目染,大人们每每说起死去的张首辅家人是如何如何惨,当年的孩童心里自然都有了阴影,现在虽然已经长大成人,童年的阴影仍然在记忆当中挥之不去,所以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第一个走进这座宅邸。
大家推三阻四,什么腰疼脚疼头发疼,上吐下泻长脓疮,许多闻所未闻的怪病一下子都从众人的口中冒了出来。见属下如此无能,饶是林歇与他们打成一片,也觉得甚是羞愧,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有什么鬼啊神啊的?我看都是你们神神叨叨念出来的。张三、李四,你们俩随我进去,其他人跟在后边,分出人手搜查各个地方,不要有所遗漏。”
说完当先推开大门,迈步进去,被他叫到名字的张三和李四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但是上司都已经进去了,也只得自认倒霉快步跟了上去。其余士兵胆气大壮,想来咱上司林大人阳气颇重,便是鬼怪见到了,也不得不悄悄躲起来,况且咱们这么多兄弟,就算真有鬼,一人一口唾沫头也能淹死它了。
这些黄字营的弟兄进入了鬼宅之后,立时便感觉汗毛倒竖,原来这宅子大是奇异,就算是正午之时,亦是鬼气森森,阴寒无比,况且现在还是刚刚经过了夜晚,宅子当中仿佛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潮气一般,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林歇率着张三李四直奔桃屋,这里算是祖祠一般的地方,本来便是供奉冤魂的所在,桃木属阴,加上久不见天日,竟散发出一种腐烂的尸体的味道,光线也不甚充足,端的是诡异无比。林歇却是不管不顾,正气凛然,用刀拨弄着那些可能藏身的地方,仔细查探,没有放过一个地方。
黄字营其他弟兄分别搜查了其他地方,但是都被这里阴森的气氛搞得紧张不已,根本没有胆子过于仔细,而且时不时地在屋子当中还会听见小儿呜咽啼哭之声,怨妇泣诉之声,实在是瘆人得紧。众兄弟只想着赶紧糊弄完了,离开这个鬼地方。忽然之间,有人看到斑驳的墙上闪过了鬼影。看见的那人被吓了一跳,摔在地上,惊叫出声,其他人也都十分害怕,胆小的家伙心中暗暗祝祷:“各位各位,无意打扰你们的安宁,都是公事公办,我们很快就走,更快就走。”
低声说出的祈祷之语到最后都会化成一声尖叫,然后黄字营的几个弟兄便拔腿狂奔出了宅邸,其他人闻听骇人的叫声,亦是被吓到,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弟兄连滚带爬跑出了宅邸。林歇低声咒骂:“一群废物。”其实他身后的两个士兵张三李四也是害怕得紧,奈何上司在这里盯着,光是听着其他地方的弟兄的惊叫声,就已经觉得很恐怖了。
林歇仔细地搜查了桃屋之后,看着那些站到院子当中阳光底下仍在瑟瑟发抖的废物,举起刀鞘一个一个打过去,一边打一边骂:“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只有张三李四因为跟着林歇没有受到殴打,两人顿时有些悻悻。林歇出完气,问道:“有没有贼人踪迹?”
所有人皆是摇头,双手连连摆动,“没有,没看见。”张三低声跟林歇说道:“大人,也许这里真的没有贼人踪迹。”林歇觉得再搜下去也是无益,怫然离去了,忽然间看见了院子角落的一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