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费皇后登上后位之后,她的存在感就不怎么强。朝中大臣知道他们的皇后是姓费,而后宫里的妃嫔每日按时给费皇后请安。
仅此而已。
她不像是熹贵妃那样有着皇帝的宠爱,也不像其他妃嫔那样努力地想要争夺皇帝的目光。但是……费皇后就是长居皇后之位,哪怕是熹贵妃再得宠,也从来没有将费皇后将皇后之位上拉下来。
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淡然到单薄的女人,但是……也都隐隐有察觉若是惹怒了费皇后,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现在费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愣是让刚才还喧闹不已的朝臣们下意识地闭了嘴。
费皇后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看了看乱糟糟的一团,轻声道:“皇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但没有了皇上,并不代表这个国家就此会垮掉。你们身为朝臣,同样是让这个国家鼎立的支柱。”
清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底下因为新皇人选不确定的朝臣们都静下来心。
细细一想,的确如此——这段时间,皇上自从身体越发不好之后,不少的事情不都是他们互相协作才完成了的吗?而且……现在皇上的尸骨未寒,他们就在这里讨论新皇着实是有些不敬。因此,大家都缄言不语,重新转变心态为皇帝哭灵了。
倒是那南王本来打算在这个时候一句除掉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六皇子的,但却没想到晋王和皇后都这个时候站到了他们那一边——简直是让人扼腕叹息!因此,南王不依不饶:“但就算这样,六皇子或许是皇上的血脉,但熹贵妃杀害皇上却是不争的事实!”
说完。他的眼神往晋王和韩王那里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其实南王有些想差了,并不是晋王和皇后想要站在那一边,而是这个时候的南王。根本就不占据大义。这场变故饶是任由南王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在大庆大臣们的心中,有资质可以继位的虽然呼声最高的是六皇子,但并不代表其他皇子不行。
虽然这南王也是和皇帝是血亲,但是,这点亲密的血缘又哪里比得上皇帝的亲子们呢?更何况。
更何况,这南王本身就是纨绔一个,又有四十多岁了,性格什么的早就已经定型,让他当皇帝,简直是将大庆往败落的深渊中推——与其这样,就算六皇子不能继位,他们还可以扶持年纪更小的皇子。至少可以将其培育成一个合格的君王。
如今晋王已经表明了立场,并不是站在南王也不是中立,而是隐隐偏向六皇子的,那么就算是揭穿了六皇子不是皇帝的血脉,难道他们要让南王继位吗?一看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除了那点可怜的和皇室血脉,有什么背景和后台?
但是,南王这句话的确引爆了一发新的燃点。
······
本来南王之前说过熹贵妃和皇帝的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因为南王随即就甩出了六皇子的身世问题,因此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既然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死去的皇帝身上,那么皇上的死因便又成了朝臣们热议的话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是有无数的猜测的。更何况,他们本以为皇上的旧疾缠身或者是寿终正寝,却没想到……居然是有人下了毒手吗?!
大家看向熹贵妃那张柔媚温顺的脸,实在是难以想象有着温婉贤良名声的熹贵妃是如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难道说,这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南王见自己重新抓住了众人的注意力。不禁得意一笑,然后像是炫耀似的讲皇帝、方士、丹药以及熹贵妃这些说了出来。
末了,见朝中大臣都一副惊呆了而不敢置信的样子,说的有些口干的南王才一脸正义地指着熹贵妃道:“……所以,就是这个女人伙同方士在丹药里放入了金刚石粉等慢性毒药,让皇上一病不起,最后害死了皇上!”
随着南王的话音落下,众人看向熹贵妃的目光也让人头皮发麻。
而熹贵妃早在南王吐露出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僵硬得无法反应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个南王,怎么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明明……明明应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啊!
不敢置信的熹贵妃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同盟者,但却只看见了对方一个不为所动的侧脸——熹贵妃一下子就慌乱了!
怎么会……不是被自己迷得团团转吗?不是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的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不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蓦地,熹贵妃脑海中闪过明悟——对方这是……要放弃自己了!可恨啊……明明之前的甜言蜜语说的那么好听……!
不过,你想让我当替罪羊,为你承担所有的罪责,那还早着呢!
眼中掠过一丝疯狂,熹贵妃看向那人,正欲张口来个鱼死网破,却不料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手往她身上戳了一下,那尖锐的疼痛让她差点叫出声来!而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熹贵妃的嘴巴都张开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
熹贵妃因为突然不能发生而惊慌不已,但是她张嘴的动作却被人看见。本来众人都因为这南王条理分明的叙述而对原先这位温婉贤良的贵妃起了怀疑之心,此刻见熹贵妃这个样子,更是认定对方是被说中了想要狡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心虚模样。
晋王却并不这么觉得。
南王这个人,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他虽然会有一段时间在京都住着,但更喜欢在他那封地居住——因为在那里,他就相当于一个土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南王的封地要比晋王的建州富饶多了。
正是因为这种宽松的环境,所以养成了南王烂泥扶不上墙的性格,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刚刚他的王妃短短几个简单质问就让他下不了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他脑子里是一包豆腐渣。
而这样的思维能力,又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又将熹贵妃的罪证说得头头是道?!
晋王并不是为熹贵妃辩解,觉得熹贵妃犹如白莲花一样高洁无暇——事实上,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他顺藤摸瓜地将事情的真相给摸得清楚了,但是……这南王的话也太奇怪了。
听着不像是他自己发现的,反而像是别人告诉他这么说的。
而能够将这些话严丝合缝地给南王说了,说不定,泄露这件事情的就是始作俑者本身!
在晋王疑虑的时候,燕皎然脑海中也浮现了各式各样的想法。
说真的,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场景会从为皇帝哭灵变成了侦探现场。
刚刚熹贵妃那点失态的样子都被燕皎然收入眼中,而熹贵妃那个状态,也绝对不是如同其他人所想的那种欲望说中了二哑口无言的样子,而是本来想说话……但是却不能开口的样子。
是被人点了穴道吗?
燕皎然的脑海里一下子就闪现过这个念头。
那么……其实熹贵妃是想说话的,却被迫不能开口,那么她之前看向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同伙……说不定,是那个亲手杀死了皇帝的男人!
想到这里,燕皎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她顺着熹贵妃的目光看去,但此时,好巧不巧地丞相下跪朝着费皇后:“请皇后明察,严惩熹贵妃,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丞相都如此表态了,其他的官员自然也是随之下跪,高声呼和:“请皇后明察,严惩熹贵妃,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却原来,在燕皎然没注意的时候,那些方士们也被抓了过来,但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其他怎么的,他们一口咬定这是熹贵妃让他们害皇帝的,这让群臣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将熹贵妃千刀万剐以表明自己对皇家的忠心耿耿!
没有了再一步的辩解的力气,熹贵妃只能眼睁睁地听着费皇后给自己定了罪——死罪!
毕竟她谋害的是皇帝,而不是其他的人。
而六皇子虽然不会被熹贵妃一样被牵连成死囚,但继承人的位置,却别想了。
要知道,他可是谋害皇帝的女人生的儿子!
一时之间,六皇子的眸色变幻,但却并没有因为和皇位失之交臂的癫狂和不可置信。这一点,到让不少朝臣觉得赞赏和惋惜。
······
熹贵妃直到被压入天牢的时候,都有些不可置信——她不明白,明明只要过了今天,自己就要过上连皇帝都要近三分的太后生活了……为什么不过转眼之间,自己就从高高在上的妃子变成了谁都可以踩一脚的阶下囚?!
明明……明明自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啊!
“这女的是谁啊?从关进来之后就一直张大嘴巴啊啊啊地叫?”虽然是天牢,但是也分男囚和女囚,自然,狱吏也是分为男女的。不过,这女囚的狱吏一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这样才能够牵制住那些突然发疯的女囚——如果不是胸前还有两团女性的象征的话,估计说她们是男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们都没有嫁过人,长期呆在这种阴暗负面的地方又没有享受过丈夫家人的关爱,自然心里是会有所扭曲的,见到熹贵妃虽然狼狈但依然带着一种憔悴的风情的模样,其中一个女狱吏甲对另一个发问的女狱吏乙说道:“还不是那熹贵妃。”
“熹……熹贵妃?!”女狱吏乙明显是新来的,还没有被这牢房逼得心里变得有多扭曲,因此听到贵妃这样的人物在,自然是觉得十分的高大上,一听这名字吓得连腿肚子发软的。休沟叉血。
“瞧你那点儿出息,她既然能被丢到这儿来,就说明她不是什么贵人之类的了,用不着再小心翼翼的。”女狱吏甲嗤笑道。
干她们这一行的,最喜欢看到的就是那些个光鲜亮丽的达官贵人落到被她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手里了。
“听说啊,这熹贵妃别看面上温柔和顺的,实际上,比咱们都还狠呢,居然敢对先皇下手呢!”女狱吏甲说着,嘴里带着一丝愤怒和不屑——虽然她们平日里好像十分恶劣的样子,对于大庆,对于大庆的皇帝,她们还是有着百姓对位高权重者的敬畏和奴性的。
“什么!居然这样吗?!”女狱吏乙显然是没有女狱吏甲那么消息“精通”,不过也因此,看向熹贵妃的目光变了——她们想要嫁一个好人家想得不得了,都没有人要她们呢,这女人嫁入了皇家,成为了最受宠的妃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居然还对皇帝下手……这不是赤·裸·裸地打她们的脸么?!
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不好好珍惜,活该!
想到这里,女狱吏乙“咳呸——”地吐出一口口水王熹贵妃身上喷去。
女狱吏甲看到女狱吏乙这么做,正想着制止,转念一想,落到她们手上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因此也就没管。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女狱吏甲还是意思意思地拉着女狱吏乙离开。
感受着冰冷的铁窗和地上扎人的干草,哪怕是年幼随着自己的母亲东躲西藏四处漂泊的时候都没有落到这么凄凉的地步,一下子让熹贵妃不由得悲从中来。
但与此同时,她的内心对于那个原本和自己结盟,现在却扔下自己想让自己顶罪的男人愤恨不已——果然,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信不得的!枉费自己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迷住了!
不过,自己虽然说不了话,但是并不代表自己没有其他方式揭示那个男人的罪恶了——想让自己当替罪羊?做梦去吧!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他一起!
这么想着,熹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然后开始大力地拍打起铁窗来:“啊啊——啊、啊啊!”她要去要纸和笔,她要将那个男人做过的丑事一件一件地写出来!
但是熹贵妃毕竟享受了富贵荣华的日子这么多年,只拍了几下,她那保养得宜的手就红肿了起来。可是,比起这个,她内心想要报复的念头更加的强烈。因此,她不停地击打那个铁窗,就是希望刚才那女狱吏能够出现。
不过,幸运并没有降临在熹贵妃的身上,她拍打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在熹贵妃内心越来越绝望,不由得滑坐到地上哀哀哭泣的时候,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金蟒黑缎云头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蓦地,熹贵妃的心里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怎么?见到本王太开心了,所以说不出话来了?”听到这个声音,熹贵妃心中的恨一下子就涌现了出来!
因为知道自己说不出话来,熹贵妃干脆不开口,一面自己那狼狈的一面被对方给看见——她可是荣宠后宫的贵妃,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在敌人面前出丑!
“正好,本王也觉得安安静静的咱们正好谈话。这样说吧,对于你到目前为止的表现,本王很是满意,因此,本王决定,为了嘉奖你,就让你没有痛苦地死去好了。”毕竟只有死人,才会真正地“闭嘴”。
听到对方的话,熹贵妃的眼睛猛然睁大,在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想要自己死?!没有那么简单!
但对于男人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熹贵妃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构不成威胁:“虽然还很想利用你将你儿子再往浑水里拖一拖,但是这段时间本王发现,你那个儿子也不是那么安分……呵呵,他的作用可比你大多了。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劳烦’你了。”
这下子,熹贵妃是真的慌了——虽然她是对六皇子无法保持慈母的心态,但是那好歹也是她十月怀胎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在看到六皇子越发出色的时候,虽然她面上不显,但是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