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跑得真快!”
他眼睁睁看着它飞不见了。
“罢了,地冥宗强者尽殁,剩下的普通弟子估计逃没影了。那青龙使也已经死了,接下来不如去莲花宗。”
魏明停在一处瀑布前。
他对着水流照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满头满身都是血污,于是干脆跳进瀑布里。西部七郡里,一共涉及四位宗师。
太华剑宗、自在门和地元宗都被击溃,就只剩下一个莲花宗。
这个宗门都是女子,乃是冲击一线峡时那名叫窦玲的宗师的门派。
魏明洗完血污,没有衣服穿,干脆挺着一身健硕肌肉往外走。反正没什么让人看的,等到了就近城池再说。
一只雌虎在山头瞧见他,立即精神振奋地张望两眼,旋即蜷缩住。
没鸟用。
……
上武郡,郡守府。
此时已经是夜幕时分,府里点上灯笼,照得各个院子如在白昼。
“大人,寇将军回来了。”
一名仆役走进正殿说道。
“知道了,传他进来。”
坐在上首,正端着茶慢慢抿的一个中年人说道。他穿着红色官服,头上束着发髻,身材瘦削,眼角有鱼纹勾起。
他就是上武郡的郡守高巢,管辖此地已有八年。他之所以能提拔到如今这个地步,离不开先皇和梁王的赏识。
可惜,先皇病逝。
作为梁王坚定的拥趸者,他只能看着少康帝继位。好在朝堂混乱,大权旁落,那少康帝登基三年也没能动他。
“只要除了魏明,那少康帝不过是跳梁小丑,梁王……还有机会!”
他收到北幽郡的密报,又得地冥宗传讯,获知了谷家余孽的踪迹,因此双方一合计,就定下了剪除魏明的计划。
其实,有没有余孽不重要。
只要拿下或杀了魏明,在这上武郡的地界,想定什么罪,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而二十万守备军就是他的底气。
“大人!魏明已经伏诛!”
寇准领着“谷蓁蓁”走进正殿,在下方拱手说道,“只是末将与莲花宗的窦姑娘都受了伤,左臂废了,哎。”
高巢精神一振,两只袖子一抖:“魏明死了?好!好啊!除此大贼,也算是本郡守为大景立下汗马功劳了啊!”
说着,他急切地问道,“对了!尸首在哪?可有查证其身份?”
寇准面色一暗,这个该死的高巢,就只关心汇报的前一句话吗?
他捂着伤口,更加坚定了心里的另一股心思,禀道:“千真万确,确实是大景卫国公、巡夜司司主,魏明!”
他指向“谷蓁蓁”,“此事窦姑娘可以作证,还请郡守大人放心!”
高巢大是兴奋,拍掌笑道:“好!好啊!”转而,他突然端起茶杯道,“对了,寇将军这是受伤了?严重吗?”
寇准眼眸略沉:“断了一只臂膀,战力不足往日的一半。但是,并不影响末将统兵打仗。末将多谢大人关心。”
高巢扶着茶杯笑道:“寇将军过虑了,本郡守不是担心你的伤势,而是担心你这参将职位恐怕无法胜任啊!”
他的话令寇准眼皮一跳,可这还不是结束。只听高巢继续说道:“寇将军,我听闻千户宁卓远在西境承担粮草运输,多次击退西越国劫掠,功勋卓着。你既重伤,不如到郡城将养,让位于他如何?”
寇准直接愣住了:“什么!?”
他为高巢拼死围杀魏明,如今禀报的还是诛杀魏明成功,可是高巢想到的不是如何赏他、安抚他,而是夺位?
就因为那宁卓远是高郡守的准女婿?就要让自己这种老人让位吗?
他心里万分苦涩。
“大人,聂娘备了两份佳酿……”
他还想再努力一下。
“算了吧,你那丑婆娘本郡守早就玩腻了。寇准,既然话摆在了明处,我也懒得绕弯子,上武郡里不养闲人!”
高巢放下茶盏,冷声道。
寇准气得全身直颤。
“高大人,您这是在逼末将啊!”
他禁不住叹道,手腕在腰间一搭,摸出一柄短匕,“大人,末将送妻换职,本就有逆天伦,如今是穷途末路啊。”
高巢脸色沉下来,蓄着眼睛,厉声喝道:“寇准!你想做什么!”
“呵呵,我想做什么?”
寇准一步一步走上前,用匕首在身上擦拭,“末将想请大人、上路!”
说完,他猛地扑出。
但是,一道寒光骤然出现在高巢的前面,将他扫得飞出去。一名面色冷峻的护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堂里。
“哈哈哈,寇准,本官真是看不起你啊?一个废物,你难道不知道本官有神元境的强者贴身保护吗?呸!”
高巢唾一口茶水,大笑道。
“现在我告诉你,袭杀上官,乃是重罪!给本官拿下他,押入大牢,对了就说他与魏明勾结!女眷充妓!”
他瞬间就断了寇准的命运。
那名护卫应声掠出,一刀斩向寇准的另一只臂膀。寇准的脸上满是悲愤和绝望,这高巢卸磨杀驴,竟至于斯!
铛——
那刀被一团血色挡住。
曲玲珑曼步上前,嫣然巧笑道:“若是……本姑娘不答应呢?”
随着声音落下,血光霎时间绽放,化作一根根利针,贯穿那名护卫。
正是林妙可自创的无相劫针。
她在临走前将这门玄功教给了曲玲珑,言说魏明如果负心就扎死他。今日是它第一次与太上真魔经融合亮相。
高巢一下子愣住了:“窦姑娘,您这是……本官与莲花宗可是世交,你师父可没少请本官过去做客……”
他还没有说完“世交”的事,就见曲玲珑化作一团血影逼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砰”地一声摔在寇准面前。
“给你一次机会。”
曲玲珑平静的声音响起。
寇准脸上的悲愤和绝望凝滞住:“你……你将他交给我、我处理?”
曲玲珑将独臂负在身后,说道:“不错,我只给你百息时间。”
寇准猛然举起了短匕。
“不!不要!不要杀我!寇准,本官许你荣华富贵,举荐你升迁!”
高巢再也没有了底气,吓得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不住哀求道。
“呵?荣华富贵?”
寇准冷笑一声,蓦然挥舞匕首一斩,断了高巢的一只臂膀,“你为什么不早许呢?给了我,宁卓远怎么办?”
说着,他在高巢的惨叫声中又一次挥手,“呲”地再断一只臂膀。
“高大人,上武郡不养闲人!现在,您两臂皆断,也是闲人了。”
寇准一点点摩擦匕首上的鲜血,狞笑道,“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高巢疼得险些晕过去,屎尿鼻涕已经全部涌出来,哭求道:“寇准,我错了,饶过我吧!我再也不玩你夫人了!”
提到夫人,寇准面色一僵。
“大人,请上路吧。”
他猛地递出匕首,刺进其胸膛里。高巢的瞳孔一下子放大,随即就慢慢收缩,渐渐没了神采,唯有鲜血四溢。
当啷。
寇准做完这一切,像是虚脱了一样,退后拔出匕首,任其坠落在地。
转而,他才恭敬地拜倒在地上,哽咽道:“寇准多谢姑娘援手!”
随后,他颓然坐倒在地,
因为这天下之大,已经再无他去处。便是那家,也不能称为“家”。
曲玲珑负着手,没有说话。
“呵呵呵,卖妻背主,谋官弄权,我这一生活得可真悲哀啊!”
寇准站起身,不住笑着,笑着笑着眼里就满是泪水,落在嘴里尽是苦涩。他走到桌前,端起高巢没喝完的茶。
咕噜。
茶虽苦,但后有甘甜。
可是这人生好苦,苦得没有尽头。
“噗嗤。”
他蓦然伸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里,努力掏了掏,似乎想看那心的颜色。但是,他整个脱力,跌在了椅子前。
就这么睁着眼睛。
辞别这世间。
曲玲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诚如寇准所言,像他这样的人,已经没资格活着。死,就是归宿。
她扯掉脸上的薄皮面具,露出本来面貌,随即一脚踹开郡守殿的大门,举起御赐金牌喊道:“上武郡高巢谋逆,现有圣上御赐金牌,已命寇准斩之!”
“所有人原地跪下,听候巡夜司发落!但有反抗逃窜者,杀无赦!”
声音一遍遍地传开。
郡守府里一片慌乱,旋即跑出各自的房间,跪在道旁,等候发落。
他们簌簌发抖,无论与高巢有没有关联,都明明白白地知道,巡夜司来了,高巢谋逆,那么郡守府就算完了!
大势,于一夜崩塌。
……
下原郡,怜花谷。
魏明离开地冥宗后,恰巧遇到一伙山匪,因此打晕他们抢了一身衣裳。此时他正扛着大刀,慢悠悠地行走。
打了结的灰布衣衫遮掩住他的巍峨气质,可惜就是不合身,肚脐下面有两指宽的肚皮露在外面,像露脐装。
“大王叫我来巡山啊,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
魏明难得一人,潇洒自在,直接就放飞自我,拍着肚皮唱起了曲儿。
他连番赶路,此时已经到了晚上,怜花谷里一片静谧,只有虫豸偶尔轻鸣。魏明抬头望了望,才觉得迷路了。
之前有曲玲珑一路跟随,时时查看地图,比对方位和路线。现在换了他一个人,这没有江湖经验就凸显出来。
“失策了。那只龙鳞怪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估计是找不到了。”
魏明拍一拍脑袋,苦恼地想道,“不过,莲花宗应该就在这片山谷里,我且飞到空中看一眼哪里有灯火。”
他丢掉嘴里的草茎,屁股瞬间喷出血色尾气,整个人冲上半空。
“咦,还真有!”
他立即看见不远处的山谷里亮着两支火把,于是落在地上,拔起身形,向那边快速穿梭过去,很快就脚步一定。
只听草丛里有一名女子说道:“宁郎,你不是押运粮草去了吗?怎么有空路过我莲花宗,还约我出来,唔!”
魏明偷眼瞧去。
只见一名容颜娇俏的妙龄女子拍打着捣乱的手,而对面是一名穿着甲胄的年轻男子,低笑道:“粮草哪有你重要。这草跟草也有轻重缓急的,误不得。”
魏明暗呼一声高手。
又听那名女子扭捏道:“宁郎,使不得,你不是刚与郡守府的千金订了婚?怎么就跑来这荒郊野地寻我!”
她的语气里透着不满。
那男子的手顿时慢了下来,哼道:“那都是虚与委蛇,等我升了参将,这家里还不是我说了算,到时就娶你。”
女子顿时娇羞道:“讨厌,人家就知道宁郎的心里只有我一个。”
说着,她反而伸出双手,肆意地探过去。可惜天太黑,草丛又密,魏明看不清楚,只能抗着大刀“啧啧啧”。
那男子拍打她的手掌,嗔道:“等等,瞧你这猴急的样儿,我在前面布置了军帐,我们到里面,再细述长短。”
说着,他领头在前走。
可是那女子反手一拉,却将他拉回了身前,娇声道:“不嘛,这天作被,地作席,不是更有一番特别滋味?”
男子被挑动得不行,立即随着她一同整压地上的杂草,衣衫飞离。
然而,就在两人传道授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咳嗽:“咳咳,那个、我打扰一下,问个路,莲花宗怎么走?”
两人同时愣住了。
他们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破烂衣衫,肩抗三环大刀的悍匪,就立在草丛前,目光明灿灿地盯着他们。
“啊!”
那女子当即就捂住了身体。
可是,众所周知,这自古事难两全,捂得住上面,就捂不住下面。因此魏明还是打量了两眼,判道:“不错。”
“你踏马找死!”
那年轻男子当即就不忍了,伸手抽出一旁甲胄上的配刀,纵身跃起,“唰”地当头斩向魏明,“铛”地劈个正着。
“?”
三人都愣住了。
魏明伸手拨开脑袋上的刀,劝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我就是问个路,你指一下,我望一下,就了了。”
年轻男子提着刀,有点发懵,我踏马刚才劈中了吗?可是,血呢?
“你……你刚才问什么?”
他下意识地顺着问道,旋即就反应过来,“滚!我乃上武郡守备军千户宁卓远!高郡守的女婿!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否则别……”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魏明打断了,只见他指一指地上的女子,问道:“你是高郡守的女婿,那这位姑娘是?”
宁卓远脸色一黑:“关你屁事!”
地上的那名女子更是骤然挥手,将刚从衣裳里取到的透骨钉撒出,嘴里喝道:“竟敢坏老娘好事,给我去死!”
魏明眼睛一亮:“暗器手法?”
他舌头向外一探,卷住一共七枚透骨钉,缩回嘴里,嘎吱一声咬作粉碎,咀嚼道:“有趣,就是毒性太劣。”
说完,他“呸”的一声吐出。
那名女子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这踏马是什么变态,竟然能用舌头接自己莲花宗的暗器绝学,还能食毒而无事。
不对,他的舌头怎么那么长?要是能收为己用,一定比宁郎……
呸。
她摇摇头,摆脱心里的躁动。
“这位少侠,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勿怪。不知道少侠来我莲花宗有何贵干,小女子何莫愁愿意引路。”
她嘴上却换了娇滴滴的语气说道,说话间故意挺了挺身材,将自己的本钱展露得一览无余,转眼又呈含羞状。
从刚才的一招交手,她已经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对手,而那半吊子的宁卓远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现在必须稳住对方。
只要他跟着进了莲花宗,到时候她再找师父、师祖哭诉,还不是随意拿捏他。哼,可不能让他便宜地死了!
唰!
雪亮的刀光闪过。
何莫愁才报完名号,就见自己的身体与脑袋分了家,噢不对,是自己的脑袋飞了起来,旁边是那名收刀的悍匪。
“我……死了?”
这是她最后的想法。
魏明看一眼没有沾血的刀,满意地吹一口,重新抗在肩头,笑道:“原来你是莲花宗的弟子。巧了,我与莲花宗有仇。今日有缘遇见,就先收点利息。”
宁卓远吓得腿都软了。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自己的第18号相好就没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何莫愁的功夫还在自己之上吧?是的,她原来在自己上面的时候说过,修为亦在他之上。
“少……少侠!饶命啊!”
他直接就跪下了。
“哦对了,本公忘记先问路了。”
魏明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你叫宁什么卓是吧,你认不认识去莲花宗的路?你指一下,我望望有多远?”
宁卓远颤抖着身体,抬手向后面指道:“启禀少侠,莲花宗就在西侧三里地,要穿过一个山洞,进入内谷。”
魏明张望一眼,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在天上几次都瞧不见,原来是被峭壁给挡住了,里面还有个内谷。”
说着,他伸手拍一拍宁卓远的脸颊,开口称赞道:“这才乖嘛。你看,你指一指,我望一望,事情不就了了?”
他抗起三环大刀,往外走。
宁卓远整个人都是懵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喃喃道:“这就了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动手,以及何莫愁的死,有点冲动和不值。
“噢对了!”
这时候,魏明的声音突然去而复返,吓得他一个激灵,全身崩得紧紧的,难道这个家伙醒悟过来,回来杀自己?
“那个宁什么卓,本公心善,别让何姑娘冻着,你给她穿上衣服,好生葬了。还有那头得摆回去,不然不吉利。”
魏明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宁卓远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恭敬道:“您放心,我也心善。”
魏明这才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子,好自为之,江湖再见。”
说完,他才潇洒地离去。
宁卓远在原地等了半晌,确定他没再回来,才慌忙将何莫愁的衣服简单套上,用配刀挖了个坑,踢进去填上。
“恶魔……这个恶魔!”
然后,他才像是摆脱了诅咒一样,踉踉跄跄地向押粮队伍跑去。
可是等他靠近营地,这晚秋的风一吹,让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糟了!出事了!”
他急忙从草丛里探出头,只见原本安详的营地,此时营帐倒塌,一片凌乱,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守备军兵。
除此之外,还有零星的敌军尸体。
“西越!是西越国的高手!他们竟然趁夜抢了我的运粮队!完了!”
他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说西越国做这件事的目的,就说他只有自己活着,就算回去郡地,也没法交待了。
逃!只能逃!
宁卓远慌忙卸了甲胄。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弃了这官方的身份,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下一刻,他就往军营里跑去,那里应该还有不少银两。这时候屯一点是一点,都是为以后的自己提前铺路。
他翻开营帐一看,果真剩了不少银子。那些西越国的人是为了粮草而来,因此根本没有搜刮和取走营地的钱。
“走!不能停留了!”
宁卓远转身就往远处走。
咕噜、咕噜。
这时候,突然有奇怪的吞咽声响起。他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一只长满鳞片的手臂沉在血水里,上面不住冒着泡。
这模样倒像是在喝血。
“呵呵,怎么可能。”
宁卓远不再理会这些,转身继续跑,但是他突然脚步一绊,栽了个狗吃屎。然后,只见那只青鳞臂膀自脚下爬上他的身体,刹那间就钻进他原本的臂膀。
“嗬嗬嗬……终于避开那个怪物,可以歇一歇了……唔,好累……”
说完,那臂膀就沉寂下去。
过了盏茶时间,宁卓远才悠悠醒转过来,立即“啊啊”尖叫,发现自己的右臂变成了一只充满鳞甲的怪手。
咚!
他无意间捶在地上,那地面立即变成了一个深坑。宁卓远愣住了。
“我……变强了?而且这力道……嘶,好恐怖!真武境都挡不住吧?”
他望着这只天赐手臂,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去莲花宗!
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一旦投靠莲花宗,不仅有了落脚之所,而且莲花宗里美女如云,他也算过上幸福生活。
最重要的是。
那个悍匪……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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