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打在脸上有些冰冷,深灰色的云覆压着大地,让人不觉有些压抑。
叶启楠从司令部回来,风尘仆仆的带进来一阵凉气。他脱下帽子手套,松开脖领的风纪扣,看着楼上问伺候在一旁的梁管家:“三少爷还在书房?”
“在呢,下楼喝口水,赶上四小姐下了学,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咱们还当出了什么事呢。不多时就上楼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老梁说。
“他刚回家,跟雨萌吵什么?”叶启楠接过赶过来的六太太递上的参茶,好奇地问。
六太太抱起沙发上的黑猫,不阴不阳的插嘴道:“可不是奇怪么,说他妹妹胆大包天,要害死他和二少,笑话,这雨萌才几岁啊……”
叶启楠一蹙眉:“萌儿怎么说?”
六太太媚笑,佯作不屑尖声尖气的回答:“说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做红娘牵线搭桥’的……现在的孩子啊。”
“叫叶雨萌下来。” 叶启楠吩咐老梁,一边揉了眉头解乏,家里家外的事没有让他省心的。老梁没走上几节台阶,叶启楠却突然叫住他,“等等,算了。”
言罢叶启楠起身上楼,来到二楼的书房。离开近两个小时,担心时间久了在书房受罚的人跪不住,推开门却发现偌大的书房空无一人。叶启楠顿时火起,恼儿子放肆没规矩,恼自己太过纵贯了他。
欲出门叫人寻找,忽然脚下顿住,向里屋瞧了一眼,顿时啼笑皆非。叶珣正舒服的缩在里屋的大床上酣睡,对进门的他毫无察觉。叶启楠无奈的摇头,从书房抽屉里翻出药箱,将睡得死猪般的儿子翻个个儿,揭开被子,解开衣服查看伤口。
叶珣被弄得不舒服,抬起头迷糊的整整枕头,再次躺到,在软和的鸭绒枕上蹭啊蹭,直到找到一个惬意的姿势,又沉沉的睡去。
药水刺激,涂抹在伤口上吱吱啦啦的疼,叶珣被弄醒,睁开眼睛,滴溜溜转几圈,感到身后有人在摆弄自己,却不敢动,不敢回头。
清脆响亮的声音,是叶启楠赏了他一巴掌,笑骂:“装的什么,醒了就滚起来。”言罢给他拉上裤子,手里的药水搁到一边。
叶珣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讨好的笑了笑。
“你就使了性子闹吧,若是换了你哪个哥哥,看我不……”说着作势扬手,见叶珣缩缩脖子窃笑,手指戳了他脑袋:“年纪不小了,行事有个收敛,驾机上天是多危险的事,爹听了都给你捏把冷汗!”
“有个事,我知道我不该问。”叶珣揉揉后脑勺,小心的看着父亲。
叶启楠不吃这套,轻笑了下说:“那就别问。”
叶珣犹豫着,还是问出来:“……许文峥军长,有消息了吧?”
“是你想知道,还是你二哥想知道?”叶启楠复杂的神情逼视他,见他低头不敢说话,压着火气缓缓语气,“你还小,有些事情别去搀和。”
“搀和?你该不会怀疑我也参与许文峥叛变了吧?”叶珣赌气,见父亲不说话,进一步逼问:“你把陈济哥派到昌州,是因为信不过二哥,想要牵制他?”
“越发的放肆!”叶启楠眯了眼睛,咬牙骂。
“你着急把我拎回来教训,是怀疑我会驾机投了敌军?”叶珣语无伦次,开始无理取闹。昌州被困一个月,他的委屈、叶琨的委屈向谁诉说,他们豁出性命不要,守昌州,保青城,回家后面对的不是亲人的安慰,却是冰冷的猜忌,叶珣能想象得到,叶琨回家后,面对的是怎样的暴风骤雨,真替他感到不值!
叶启楠开口欲骂,却听到半掩的房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不紧不慢的说:“三少啊,这家里最不该委屈的就是你了!”
叶琨吃惊的张张嘴:“席先生?!”
叶启楠似笑非笑的瞪他一眼,转身出门去外间的书房,叶珣也整整凌乱的衣服,跟出去。
果然,一袭青色长衫的席先生立在写字台前,手中翻阅着一份文件。
“多日不见,先生风采依旧。”叶珣欠身问候,声音有些颤抖,掩饰不住方才的激动。
“油嘴滑舌!几时对你父亲有过这份恭敬?”席先生抬眼看他,文件递到叶启楠手中:“老梁告诉说你在书房,进来不见人影,就听见这小东西在屋里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