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依依刚伸筷子,还未开动,就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开始吃了,且筷子一个劲地往那洋芋丝的盘子夹。
她的女儿,她清楚,打小就是个嘴刁的,现在能让她这样,想必味道是不错。
江素雅才不管她娘怎么想,她在尝了一筷子土豆丝炒肉丝后,觉得味道不错,还挺下饭的,便埋头苦吃。
以往在府里,她总是细嚼慢咽,但来这里之后发现,你细嚼慢咽的结果,可能你才吃两口饭,桌上的菜已经被横扫光了。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如今也算是过来人。
青木炒得菜每样都不多,做的饭,也都是按照每人七分饱来做的。
因她的诗情姐说过一句,人不能吃太饱的饭,对身子不好,宁愿少吃多餐也无碍。
至于吃饭速度快,也不必怕会消化不了,亦或者对胃不好,这家里可是有好几个大夫,保你无事。
且不说温玉带着江素雅和霍依依在她厅堂里用膳的事,就说厨房里,霍嬷嬷和阮老太已经算是熟悉之人,这次自然也没有之前来的拘谨。
她看到饭桌上的吃食后,第一时间,将筷子伸向土豆丝。
这饭桌上,除了这个她不认识外,其他都看得出来是何物。而这个,想必就是夫人嘴里说的洋芋了吧。
待她尝了一口,随即点点头,看向阮老太道:“不错,莫怪你家小姐千方百计想种植。”
霍嬷嬷这话一落,阮老太心里咯噔一声,但见她眼中没有其他的恶意存在,便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同样被阮老太叫到桌上来的香桃一听这话,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下。
这个嬷嬷是县蔚府上的,她和外婆说,你家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这洋芋明明是诗情姐想要种的,可她却说你家小姐,而外婆却是反常的没有反驳。
难道她之前猜得都是对的?芝芝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有由来的?
可是为什么诗情姐知道后,却是不怕?
不对,不对,刚才这个嬷嬷和外婆说你家小姐,意思诗情姐的身份很高贵,而外婆还是她的仆人?
是了,她想起来了。
以前娘总说,外婆给大户人家当过奶嬷嬷来着。那大户人家,还是京城里的贵人,所以诗情姐,其实也是京城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可是为什么诗情姐会出现在这呢,而且奶奶虽然一直跟着她,可似乎也没有把她照顾好,什么都让她做。
不对,不对,她记得以前外婆家很有钱,不过那么多钱,多半都给她买人参去了。
是了,外婆和舅母都是下人,哪来那么多银钱。那些钱估摸多数都是诗情姐的,然后放在外婆那保管,可外婆把那些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日子才难过,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得不说香桃真的很聪明,霍嬷嬷一句简单的话,她就能将前后联系起来,将诗情的身世猜个七七八八。
她越想越是心惊,难得吃一顿美味的饭菜,可她愣是有些食不知味,心下早已一片惊涛核浪在翻滚。
反观阮老太,自从前几天听了香桃的话后,已经开始反思。
加上这两日又是与香桃住在一起,也被她洗脑了一番,心下已经决定以后不再掺和温玉的事,要事事以她为主,护着她。
她知道温玉和江府关系好,如今两府互动颇多,也从方才霍嬷嬷的话语中,得知他们已经知道诗情的身份,因而等饭后,她便主动拉着霍嬷嬷的手进了她住的卧室。
“春玉,我知你已经知道我家诗情的身份了,我一个半脚已经踏进棺材板的老婆子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们能看在如今她对你们还有些用处的份上,能够护着她点。另外我想知道点我家小姐的消息,你们那可有?她如今可还在?”
霍嬷嬷没想到阮老太会这么干脆,便微微有些发愣。
关于温玉的身份,虽然霍依依和江云野已经肯定她是骆娇恙所生,那个世间人人嘴里的煞星,但一直没有得到正面的肯定。
眼下阮老太这么说,霍嬷嬷便索性道:“你家小姐是?”
“骆娇恙,江夫人多年前不是与我家小姐还有往来?我想知道,我家小姐现在如何了,你们可有京城的消息,她怎么样了?”
关于骆娇恙的情形,阮老太着实关心,在她看来骆娇恙可是她从小奶到大,也是亲手带大的。
她对骆娇恙的情谊,可是比亲生的颜春燕还要深厚许多,加上还有主仆之情在,因而越发的关心这些。
“听闻似乎不大好,具体也没去关注。”
阮老太闻言,腿下一软,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虽然有想过,骆娇恙也许是没了,但更多想的是,她还活着。
可现在在听到人是还活着,然而过得并不好时,她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霍嬷嬷见她这样,想了想又将自己有限得知的情形说了出来:“我们离京之前,听说那世子爷甚是宠那个贵妾苏姨娘,说是院中的中馈也是由那苏姨娘在掌管。”
阮老太在听到苏姨娘三个字后,发红的眼看越发的忿恨:“苏子宁,我家小姐都是她害的!”
那个贱人掌管中馈,她那可怜的小姐,还能有活路?
阮老太想到这,就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去京城,赶到骆娇恙身旁护着她。
霍嬷嬷见她这话,轻声道:“眼下你要护的人,是诗情姑娘。我家夫人说,镇国侯府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已经派人来刺杀诗情姑娘了。不过有我们老爷挡着,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阮老太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在听到这话后,面色灰白。
多年前被追杀的一幕幕,还好似昨天。这好不容易才过点安逸的日子,那镇国候府的一群畜生,又开始找来了。
与其这样一直避着被找上门,还不如直接回去,正面迎击算了。这样,她好歹也能看见小姐,也能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厅堂里,霍依依遣江素雅去散步消食,便趁机与温玉到了她的厢房,将丁北瑜派人前来刺杀的事告诉了她。
温玉听闻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爹要杀自己时,第一感觉就是有些怪怪的。
那丁北瑜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真的是他所说的煞星?
不对,听霍依依这话的意思,似乎不是单纯的煞星那么简单。
可到底是为什么?
她记得之前阮老太也说过,她还未出生,她那爹就要让人将她刨出来,这到底得多狠,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非得让孩子带上那么大一顶帽子。
不对不对,若是牺牲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能够换来他天下人人称颂的声誉,也许大部分人都会这样做。
毕竟于他们来说,无毒不丈夫。要成大事者,必先有所牺牲。
再则,等有了功名利禄,女人孩子多得是,根本就不差这一个。
想到这温玉脑子又一转,道:“他为何杀我?莫非因为他对外宣布,我已经死了,如今又还在这,那他便是欺君之罪,所以非得将我杀之?”
关于这一点,霍依依也做过猜想,但她知道背后可不是现在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因而听到温玉这话,又不方便告知的她,便道:“许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毕竟当年之事,莫要说皇上,便是整个大楚国的百姓都知道的。现在他得知你还活着,定是怕你回去暴露,所以想在事态发展起来之前,先扼杀在摇篮。这样可以死无对证不说,也不会担上一个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那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到时搞不好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丁北瑜定然是不会冒这个险。
温玉听到这个原因,心下更为复杂,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阮老太说的骆娇恙,那个原主的娘。
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人可还活着?
“江夫人,你可知道我娘,她现在情况如何?”
不得不说,温玉与阮老太一样,都是挂心那个当年有些天真,有些任性的骆府大小姐。
若是没有她吵闹着要嫁,只怕如今的霍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下惨。
霍依依这些年虽然没在京城,但与那边的联系也算是频繁。
她不知道的事,在这吉峰镇或者榕城,定然没有人知道。
因此听到温玉这话后,她先是一愣,随即和霍嬷嬷一样,将自己有限的认知说了出来。
“怕是不大好,今年上半年,我得到消息,娇恙姐姐这两年身子骨是越发的虚弱了。听闻,那咳血症甚是严重,怕是撑不过明年。”
温玉听到咳血症和活不过明年这几个字,原本心底那股对自己孩子漠不关心的气闷,在瞬间消散,紧接而来的,便是心下抽着痛。
她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短短两年内,经历了嫁人,父丧,丈夫无情的背叛,母族的没落以及心死到提前早产将孩子送走。
这一桩桩的事,在往后的这十几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多谢夫人告知!”
温玉说着,单手捂着胸,身子微微弯曲,头却抬起,目光真挚地看向霍依依。
霍依依看她这样,心下很是复杂。
“我,能帮你什么?”
想到温玉和楚玺墨的关系,霍依依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待说完这话,她心底隐隐有些后悔,但却又松了一口气。
温玉本想说不用,但想到她那还未见过,如今在受苦,不知何时可能会死的娘,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上一抹哀伤:“能,让我娘来这里吗?”
这里天高皇帝远,她自己有医术,应该多少能延长她娘的命。
至于镇国侯府欠她们母女俩的,待日后羽翼丰满之时,必将千百倍奉还。
霍依依听到温玉这要求,顿时有些为难住了。
那骆娇恙再是不得宠,再隐形,可那名义上也是镇国候夫人啊。
又岂是说让她来这里,就能来这里的?
再说,就算有法子在不声不响中,将人送到这里来,只怕她那身子骨也撑不到熬不住。
温玉看出霍依依的为难,抬头看向窗外,眸光一缩,轻声道:“抱歉,为难夫人了!”
霍依依见不得温玉这样落寞,再加上成亲之前,她与骆娇恙的关系确实还算不错,想了想她便道:“你莫要着急,这事容我想想。真要将人接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有些麻烦。”
此时的霍依依想到让骆娇恙诈死,可她人不在京城,又听说她在镇国侯府是足不出户,这要相商,只怕是有些难了。
不若借姐姐之手,让姐姐邀请一些夫人小姐进宫赏花,然后再找机会与她谈谈?
若是娇恙也想诗情这丫头的话,应该会配合的吧?
温玉看霍依依冥想,便起身双手按住她的太阳穴,给她做头部按摩。
“玉儿,玉儿?”
突然门外传来阮老太急切的叫声,温玉这才松开自己的双手,转身出门去。
“奶奶,可是有何事?”
阮老太此时已经走到温玉屋子门口了,听她这话,又伸头看向她房内坐着霍依依,便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玉儿,你爹派人来刺杀你,你娘现在情况不是很好,我琢磨着,在这等死,倒不如回京城去得了,你看如何?”
温玉不想阮老太也知道了这事,随即想起了霍嬷嬷,便对阮老太道:“奶奶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正让江夫人帮忙看看,能不能将我娘接到这里来。”
“接到这里来有什么用,别说是你爹了,就是苏子宁那个贱人,她要是知道夫人和你在这,还不得找机会弄死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他们位高权重,想要杀个人,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在京城的话,他们多少还是会有些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