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芝闭着眼睛,想等死。她想,若是死也能祥哥哥死在一起,那也是不错的。
可当她竖起耳朵,得知祥哥哥没事时,不知为何,心下却是松一口气。
待发现祥哥哥用力一脚踹开常婶的房门时,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上。
常婶的房间烧得最快,屋顶都快烧透了,不断的有梁木掉下来。
这祥哥哥要是被砸到,那后半辈子就毁了。
他……
雪芝根本没办法思考,等她回过神时,人也跟着进了常氏的房间。
杨嘉祥对被烟雾呛得眼睛睁不开,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已经昏迷的常氏时,忙伸手将人抱起来,往门外走去。
雪芝呆呆地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祥哥哥!”
杨嘉祥冷着一张脸,眼看梁木再次掉下来时,自己在冲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将雪芝一把推了出去。
众人看到房间里同时出来三个人,一时莫名中带着探究。
方才他们一直忙碌,也没仔细看那房间。
这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看那黝黑的小脸和身高什么的,怕是个姑娘吧。
只是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杨嘉祥的手背被火烫得起了两排的水泡,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比起手,他的心更冷更痛!
“你要去哪里?”
回过神来的杨天昌看着儿子抱着常氏,冷着一张脸朝门外走去,便忙将人叫住。
杨嘉祥不语,只是在路过吴氏的身旁时,眼底带着一抹苍凉道:“吴奶奶,我带我娘去阮家坑一趟,求你帮我把地上的包袱捡起来,暂且放在你那,过两日,我来取!”
吴氏听到她这话,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看了一眼已经塌了一半的房子,又扫了眼青黑着一张脸的杨天昌,叹息一声道:“去吧,你娘要紧!”
杨嘉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他娘到的阮家坑,又是怎么敲开了医馆的门。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片,心冷得他浑身发抖。
本在医馆里休息的阮安生,半夜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还一度以为自己听岔了。
待听到一道沙哑中喊着救命的声音时,才惊醒过来。
当他打开门,却见到一个浑身熏黑的男子,抱着一个妇人站在门口时,忙道:“这是怎么了?快快进来!”
杨嘉祥将人放下,看着昏迷中的常氏,顿时红了眼。
打小他娘就教他各种做人的道理,而他爹,却不怎么管他,只除了考上功名以后,态度才开始有所变。
他知道他爹怪他娘,只生了一个儿子,让他家子嗣单薄,隐隐有他娘是罪人的意思在。
可他不能说什么,他只想好好念书,考上功名,给玉儿妹妹依靠的同时,也能给他娘争一口气。
可后来呢,他爹都做了什么?
他知道他娘,为了他日后的仕途,一直在隐忍。
可他爹,真的是冷血啊!
同床十几年的夫妻,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要被烧死,也不去救。
村里所有人都在忙着灭火,他却站在那看,呵呵,真是讽刺!
阮安生的医术还没那么精,加上常氏又是个女子,只得与杨嘉祥说了一声后,去颜家大宅叫碧云过来。
他这半夜一敲门,顿时也吵醒了住在附近的娟子等人。
碧云打着哈欠,听到消息,顿时眼眸大睁,随即看向也被吵醒的青木,道:“你去和阮嬷嬷说一声,就说常氏出事了!”
话落,人急往医馆而去。
她知晓,这个常氏,对自家姑娘有多重要,也知晓阮嬷嬷与常氏关系好,这事必须得告知下才成。
阮老太睡在耳房,被素心叫醒时,还有些茫然。
待听到常氏出事后,便瞪大了双眸:“怎么会出事,人还好吗?”
“不知道,青木说是碧云叫他来喊人的,她去医馆了,得过去看看才行。”
素心说着,眉头一皱,心下琢磨,是不是也得告诉夫人。毕竟那常氏可是一直护着自家姑娘长大的人,且还不说,她与姐姐生前一直交好。
于情于理,她出了事,夫人看在姑娘的面上,也得关心下才是。
只是眼下时辰有些不大合适,加上府上还有客人。算了,明日再说,现在叫了嬷嬷也一样!
阮老太来医馆的时候,门口就站着娟子等人,她顾不得打招呼,挤了进去后,刚好看到忙碌结束的碧云,忙道:“人怎么样了,还好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日后嗓子可能没那么好!”
阮老太看到躺在那,瘦成一把骨头的常氏,顿时泪水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那杨天昌到底造的什么孽,好好的一个媳妇儿,硬生生给蹉跎成这样。。
老天真是无眼,这样对待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杨嘉祥看到阮老太在那抹泪,便走过去,道:“阮奶奶,你别哭,我娘会没事的!”。
阮老太看面色都熏黑的人,执起他的手,呜呜呜得直哭出声。。
等哭了许久,她才感觉到手中的触感似乎不对,这才睁开浑浊的双眼,顿时倒吸一口气,忘了哭泣。。
“安生,安生,你快给祥子看看,他这手可别给毁了,这马上就要科考了!”。
围在一边劲自感叹的娟子等人,听到阮老太这话,头一转,也纷纷倒吸一口气。。
但见杨嘉祥的右手背上,皆是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水泡。。
这得多疼?。
这孩子怎么能忍到现在都不吭声?
“安生,祥子这手还好吧?”。
“会不会有影响?他娘可就指望着他能中举!”。
“对啊,可别给影响了,这到科考可不到一个月了。”。
杨嘉祥原本灰冷的心,在听到这些关心的话语后,似乎慢慢地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跟娘交好的人。。
自从他们走搬到这阮家坑后,他娘就开始不爱说话了。。
自己在时还好,若是不在,怕是连一句话都不跟爹说。。
爹?
呵呵,也许过了今天,他可以当自己没有爹。。
这样的爹,他宁愿不要!。
只是,娘会同意吗?。
“我不疼,没事的!”。
手背再疼,能有他的心疼?
那种硬生生被他爹挖掉的感觉,让他痛彻心扉。。
“怎么能不疼,别嘴硬。一会儿安生给你挑破皮,上了药后,你赶紧去歇息。你娘这边,有我们看着呢,别担心!”。
“是啊,要是怕在这里歇息吵到你的话,就去我家,横竖有空屋!”。
阮老太则道:“去颜府吧,江大人还在府上!”。
娟子于氏等人一听江大人,顿时明白阮老太的意思。。
杨嘉祥家里现在这样,他手又受伤。。
不管到时好没好,起码在江大人面前过了眼。。
加上他这是为母受伤,传出去也是一番美谈,届时应该不至于不让他去考的。。
还有他家里的事,若是弄个不好,还得江大人出面。。
毕竟这莫名其妙的火,也着实怪异。。
说不好,是人为的!。
只是会是什么人,心思那般歹毒,居然趁着夜深人静时,想将人活活烧死?
杨嘉祥闻言,摇摇头,眼眸低垂,哑声道:“不用了,我就在这睡会儿!”。
阮家坑医馆设有几张床榻,就是怕万一半夜碰上什么急事,也好让人有休息的地方。。
阮老太等人闻言,叹息一声,知道他这是不放心他娘。。
哎,这孩子真是不错!
众人感叹归感叹,在看到他找地方躺下后,纷纷走出医馆,在距离了大约又三米后,才纷纷站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
阮老太实在不明白,那常氏是个心细之人,像这样的事,不应该发生在她家才是。。
“不知道,我娘说的。她不放心祥子,悄摸跟上来的。这会儿时间晚,她老人家挨不住,在家睡觉,得等问过她才知道。”。
阮老太还想问什么,但也知道眼前这些人跟自己一样,都在阮家坑,哪里晓得。。
看来要问,也得等天亮再说了。。
这年头攒钱盖房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一着火,怕是什么都毁了,且他们连住的地方都要没有。。
眼下天热还好,待天冷后呢?。
七月了,到了八月天就该开始发凉,哎!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这一夜终究要过去。。
天,开始微微发亮,村民们也陆续起来,忙碌开来。。
关于杨家村的火灾一事,很快就被传开来。。
有好事的,更是直接跑到杨家村去看看。。
毕竟这年头大伙儿都过得不容易,要该个房子,就得花大笔的银子,特别是在杨家村这个地方。。
因此,对于走水二字,都敏感的很。。
一早,杨家村里,杨天昌的家已经彻底塌了,还隐隐冒着烟气。。
这让前来一探究竟的人,见状后,纷纷叹。。
不过也都在庆幸,还好人都没事。。
只是在感叹的同时,也得知了杨天昌对于发妻的态度,还说若不是他儿子冲进去救人,怕是他那发妻就得被活生生的烧死。。
乡下人向来朴实,对于这种行径,皆是看不起。。
毕竟他们听说,当时的火还不是特别大,他杨天昌就这么站着看,也不去救人。。
所有人都忙碌着灭火,他却无动于衷。。
这在他们看来,这种人,当真是不配为人父,为人夫!
只是这不是自己家的事,纵使心有嘀咕,也不会明面说出来。。
顶多三五成群聊天时,若是有人提起,就会发表一番自己的意见罢了!。
骆娇恙得知杨家村失火时,还没什么感触,在是常氏家失火,且她又昏迷不醒后,这才对素心道:“人在哪,现在如何了?”。
“回夫人,就在医馆中,可要过去看看?”。
“不管是看在素云生前与之交好的份上,还是她对诗情的好,理应来说,都是该过去看看的。走吧,一道去看看人如何了,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杨嘉祥,她昨天还见过,就是那个心思通透,画了一手好丹青的少言男子。只是不曾想,这才不过一夜功夫,怎么就会变成这样,真是世事难料。。
医馆里,常氏醒了,她一得知家宅被烧毁后,环视了一圈,瞬间就闭上了双眼,嘴角挂着一抹嘲讽与解脱的笑意。。
杨嘉祥知他娘在找谁,在看不到人后,为何又这般,心下更是难过。。
“娘,我想过了,你和他合离吧!”。
原本绝望的常氏,在听到这话后,瞬间又睁开了眼睛,眼底尽是不赞同。。
自古以来,都被休弃,哪有合离一说?
再则,他这就要科考了,走仕途之人,除非是丧父亦或者丧母,不然都是污点,她就算在委屈,也不能生生毁了他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