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带着一丝凛冽,打在脸上,倒是真有点儿坐飞机的风驰电掣的感觉。
彼时,舅舅和妗子的脸上还没那么多皱纹,姥爷走路还不需要拐杖,爸妈都还年轻,还没有妞妞,他跟表哥就是全家人目光的中心。
安祥在梦里看着自己慢慢长大,而身边的人,也渐渐老去。
然后有一天,春节的餐桌上多了个表嫂,再过一年,多了个只会嗷嗷哭的丑小鸭,丑小鸭像安祥一样长大了,蹒跚走路,能跑能跳,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可以口齿不太清地唱简单的儿歌了。
这是最后一个一家人团聚的春节,旁观者默默地想着,半年之后,餐桌上就会看见少了一个人。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适当地悲观一下,作为孝顺姥爷的好外孙,整出点凄凄哀哀的气氛,烘托一下这个梦里的氛围。
“不过也没多大意思,假模假样的,刚才我对着墓碑上的照片都没好好地哭出来,现在搁自己的梦里哭,多假啊,搞得好像我在糊弄老爷子一样。”
他这想法里,未尝没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除了自嘲还能咋办,做个梦跟起点小说的重生穿越文一样莫名其妙,关键是人家重生是自带金手指把一切都推到从来,想怎么改变都可以。他倒好,就跟个旁观者一样看了部快进的电影,细节没看清不说,还没有跟电影里人物交流的功能。
如果可以,他蛮想回到那个坐“人力飞机”都能如此开心的下午,给姥爷提前削上一根结实耐用的木头拐棍,然后跟他说,“没事,以后你要是腿脚不利索了,我扶着你走。”
安祥是条咸鱼,这个毋庸置疑的,作为咸鱼,在自己小屋子的咸鱼架子上挂着,不去改变生活,不去扩大社交范围,就是他日常要做的事情。
就算是有细微的改变,也要在他的应允范围之内,比如韩东,比如大毛。又或者,实在是不得不接受的改变,比如于唐,比如潇潇。
不得不说,姥爷的离去,打乱了咸鱼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在他的人际关系里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环,早晚得有个什么东西给补上,不然他会一直处于焦躁不安的情绪里。
像是生活的封闭室,突然被打了个破洞,已经超然于外的姥爷,告诉他这一重闭环之外还大有广阔天地,安祥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感受着破洞之外有微凉的风吹来拂面,但是迟迟不敢探出脑袋去看看。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那个世界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邀请他去参与了。
安祥从梦里醒来,虽然做了个长长的梦,却觉得精神一下子恢复了不少,并没有耽误脑细胞的休息。肚子上沉甸甸地压着点什么东西,他没敢动弹,眼皮子尽力朝肚皮的方向瞅了一眼,是妞妞的小脑袋,枕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一条薄薄的小毯子刚巧搭在两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