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一身圆领常服。
赵林在长安城南边最偏远的里坊里,小心翼翼的待了足足一夜。
等到天色刚刚擦亮,长安城在阵阵悠长的晨钟声下,缓缓苏醒过来的时候,带着斗笠的赵林牵着一批瘦马走出了长安城的城门。
等到了城外,赵林便是一个矫健,翻身上马沿着宽阔平整的官道,一路疾驰往东去了。
离着骊山袁家庄数里远之地,官道旁新近搭了个棚子,主人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得了最近在长安城炒的火热的绿茶。虽然都是些个茶沫子,但对于官道上来往的路人、行商来说,一枚铜钱子就能换上一大碗热茶,喝完了还能再续上一两杯。
也正是因此,过往的人都乐得能在旅途发困之时,花上这么一枚铜钱子。
主人家呢,眼瞅着生意也算是不错。
骑在马背上,一夜未眠的赵林盯着灼热的日头,不由的一阵口干舌燥,大抵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火来。
棚子下年轻,却满脸黝黑的主人家,穿着个半袖开衫,肩膀头上搭着快被洗的干净的抹布。
见着那匹瘦马并着马背上的壮年,皆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主人家连忙着,就伸出手招呼着:“这位儿小哥!可要下马进来歇息片刻,喝上一海碗那新丰侯弄出的绿茶来,也好继续往下赶路。”
明里暗里的,主人家都在将自家的茶叶沫子,往新丰侯上面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话语,主人家招揽到的客人便是络绎不绝。
马背上,赵林抬头打眼看了下这面相黝黑的主人家。
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的动着,那主人家也是熟稔,连忙着走上前迎过去,牵了赵林的马绳到了棚子里面拴在一根立在土里面的石桩上。
等赵林进了棚子里,一大碗已经被凉过的茶,就已经是被放在了一张干净的木桌上。
此时棚子里倒是有不少的人,因为正值中午天气最是炎热,过往的人都喜欢往这么个能歇息躲日头的地方。
“客人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
茶棚子的主人家,一边拿着抹布在本就干净的不行的桌子上擦着,一边有一口每一口的问着赵林。
正喝着茶,赵林警惕的回看了一眼主人家,目光幽幽:“路过!回家!”
主人家淡淡一笑,顶着张黑黝黝的脸,张着洁白的牙齿笑说:“既是路过,便是没有目的要事的。这位客人,要是闲暇了,可以往前再走几里地,咱们这骊山上虽然是皇家别院。但骊山下的景色也算是不错的,更不要说咱们那位新丰侯,在封地上弄出的那老些个新事物,也是有个好看头的……”
赵林沉默不言,一举手一仰头,一海碗的凉茶就被灌进了肚子里,顿时一股凉意舒畅从腹中传递到四肢全身。
“客人,小的再给您添上一碗!”
主人家显得很是热情,正准备拿着赵林面前空出来的海碗,就要去再添上一碗。
那赵林却是拿着盖住海碗,另一只手从怀里掏了掏,取出三枚铜钱子,拍在了桌子上。
然后便转身离去,到了棚子外,解了拴着的马绳,翻身上马继续扬长而去。
收了海碗,到了后面的主人家,从一旁操台下面取出一个笼子。笼中豢养了一个白鸽,主人家取了鸽子,在一张纸条上画了几笔,在鸽子身上放置好,便在棚子后面放飞了白鸽。
……
袁家庄。
时至今日,袁家庄已经算不得上一个庄子了。
成群的建筑连成一片,坐落在那茫茫秀丽的骊山脚下。每日里,高耸的烟囱喷吐着巨量的烟尘,人来人往之间已经是将整个骊山带来了无数的人气。更不要说,那每日天南海北来往的商号,更是为骊山带来了大量的财富。
经济是推动社会最有力的催化剂。
即使是在如今的大唐,这样的事情依旧是活生生的出现在骊山脚下。
袁家庄是忙碌的,每一日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固有的事情要做。
而在这片土地上,最忙碌的不是那些庄户,亦不是那些工人,更不是那些整日走在路上的商人们。
而是坐落在袁府和成群的工坊之间的研究院。
如今的研究院,其实算得上是整个骊山下,发展的最为快速的地方。
工坊在一座一座的建着,但是怎么也比不过研究院的速度。
从原先一座宅院,变成一整片联排连座的进驻群,这是所有人在曾经都无法想象的。
儒学院、科学院、实验院等等,整齐而合理的分布在这一群建筑之中。
研究院里多是先生和学生。
先生们,大多是当初的许文石老先生那一批人,后来也有老先生写信邀请过来的其他不得志的老先生们。不过,除此之外依旧是有着不少,在常人看来不像先生的先生。
关中最会冶炼打铁铸造的铁匠师傅,最会沟通水渠的匠人,最会种植作物的农夫,最会打造兵器的大匠……
这些人,越来越多的成为研究院里的先生。
而那些学生们,也是各尽不同。
认字的人终究是少数,而且在如今这个环境下,短期内袁淼也不可能平白的造就出数量众多的会认字的人。
会认字的学生自然是吃香的,哪怕是在袁氏依旧如此。
但是那些不会认字,但是能快速掌握一门手艺的学生,却是在如今的研究院里,占据了更大的数量。
随着袁氏的扩张,每一日海量的文书公文,从五湖四海被传递到研究院之中。
在研究院最核心的地方,不是那些先生讲书的学堂,也不是院长的办公之地。而是一处,没有手令不得入内的一处机要库房。
如今天空渐渐变得灰暗的研究院上空,一只洁白鸽子扑棱棱的扇动着翅膀,在半空着盘旋了几个来回后,似乎是认清了方向。然后便认准了位置,一个加速从半空之中直冲而下,落入一座院落之中。
院落里,似乎是专门豢养信鸽的地方,无数个鸟笼成排的堆在一起。
被人静心打理的鸟笼,干净的没有一丝粪便、杂毛。
一名穿着朴素袍子的学生,眼看着那只半空中的鸽子落了下来。
脸上不由的一紧,赶紧的将鸽子腿上的纸条取下,白鸽放进置有清水、食物的笼子里。
手中捏着纸条,那学生疾步匆匆便离开这院落,走入一件大屋里面。
屋内,甚是宽敞。
一方方的桌案整齐的摆成排。
桌案上,无数堆积在一起的文书本子。一名名的年轻学生,就那样手握着笔杆子,攒着墨水在本子上或是批注,或是记录。
在大屋最里面,正中的位置上,一名年长些的先生。不是的从身边站着伺候的两名学生手中,接过挑选出来的文书机要。
先生,时而面露凝重,时而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