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府。
临街大开的高大府门前,诸多马车一字排开停在一侧。
体型雄壮的披甲战马,被牵到另一旁的简易马厩中,最上好的精细草料掺和着精盐,以供这些战马填充肠胃。
今日的赵国公府显得格外的忙碌。
透着宽阔的府门,能够看得见国公府里的仆役们,急忙忙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两匹雄俊而浑身赤红的战马,在阵阵嘶鸣之中,高昂着头颅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早就候在门前的仆役,急忙走了过来牵过缰绳,一边打着摆子作揖:“新丰侯终于到了,诸位相公、大将军都已到府上了!”
马背上,袁淼动作连贯,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丢给身后的赵小刀。
然后便是直接向着赵国公府里走去。
入府,前面自是有国公府的侍女带路。
绕过前院,袁淼穿过凉亭水榭、假山花丛,便是到了一处偏院。
林立的枝头从院墙后面伸到外面来,隔着院墙却能听到低低的水流声,在其间潺潺流动着。
入院,便是一股奇香入鼻。
袁淼仔细探视了一番,没有看到香炉之类的物件。随风静静摇动着的各类说不上名字的树木。
大抵,这股异香便是其中某一种树木散发出来的。
在往前,有衣着单薄的侍女,正手持着一柄柄小巧的剪刀,仔细修建着本就很是好看的花草。
稍一靠近正屋,便能听到低低的嘈杂声,从屋子的深处传来。
两名长相几无差异的侍女,轻轻的推开屋门,露出里面长长的通道来。
袁淼缓缓步入其中,周围光线顿时一黯。
通道两旁,无数小块的奇石堆砌在一起,下面有水流穿过,腾腾的热气将那些低矮的绿植包裹住。然后,升起的热气汇聚在那些宽大的叶片上,当汇聚到巅峰的时候,一滴豆大的水滴将叶尖压下,然后缓缓的向着下面的雾气之中滴落。
再往前,一名名穿着鲜红乐服的乐手,轻轻的奏响手中的乐器。
到重重布帘、竹帘、珠帘屏风前,在一名身段纤细的侍女服侍下,袁淼褪去脚上的长靴,栖身步入重重阻障后面。
入眼,赵国公长孙无忌正穿着一件麻布半袖,一手搭在膝盖上握着个酒杯,一手半卧撑在矮几上。
两旁,有以中书令房玄龄为首的,一干当初秦王府属官。另一侧则是已经饮起酒来的,诸卫大将军及皇室亲信的勋戚们。
“新丰侯啊!你总算是来了,我等可就等着你了!”
有相熟的军中同僚,看到袁淼走进来,立马举起盛满的酒杯招呼着。
袁淼微微一笑,找了个空着的位子坐好。
上方,作为主人家的赵国公长孙无忌,面带笑容帮着解释道:“新丰侯得陛下信任,如今单是骊山营扩建之事便无比繁琐复杂。更有那报纸需要通行各地,为朝廷解释政令,宣扬陛下仁政。迟来些,我等亦是能理解的。”
谢绝了侍女送过来的酒杯,袁淼只是淡淡的笑着,取了面前案几上的茶水,囫囵吞枣的饮下滋润着快要开裂的嗓子。
原本自长孙冲一马当先,成为朝廷新组建的,且成规模的使用火药的神勇军统领将军之后。或多或少的,袁淼与长孙一族之间,也是生了些嫌隙。
这件事情不已人的意识而转变,一来是皇帝不希望自己掌握的新朝还团结一致,另外便是因为利益的划分。
只不过今日,这么多人包括袁淼都能聚在一起,却是为了一件共同的事情。
打击把持半壁朝堂的世家!
而皇帝以及朝中近来政令转变的缘由,或多或少的知情者,都是知道这事情背后有着新丰侯的推动。而如今那刚刚创办的大唐报刊,更是在新丰侯的掌控之下,开始操纵舆论裹挟民意打压诸多世家。
也正是因此,先前在场众人,才一直等候着袁淼。
见最后一人到场,上方的长孙无忌翻过手指关节,在矮几上轻轻敲响。
先前还在大吃大喝的将军们,亦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而后便是一位朝中御史放下手中酒杯,原本散漫的靠在圈椅上,也已经是坐直挺起身子。
目光先是看向长孙无忌,然后扫视在场众人后,方才开口道:“诸位都是陛下潜龙之时的老人,如今朝中变化,某不说诸位也都已知晓。世家可恶,这么多年来把持朝堂,占据各地权柄,致使新朝诸多政令难以施展。陛下决心打压世家,我等食君之禄,亦是不能袖手旁观!”
对面的袁淼稍稍一看,便是认出这人的身份。
这御史,乃是出身自陇右!
而方才这番话,便也是奠定了今日的目的。
有了话头,长孙无忌便接过话:“如今的情况,诸位都知道。派出各地的官员,目前已有不少被查出舞弊之处,被陛下的百骑司当场惩处了。各地与世家有所牵连的官员,已经开始慌了。近日,更有不少人上书自称有罪,也算是调转立场了。而现在,随着新丰侯的提议,我等家中皆捐献钱粮,这便是做给天下人看,亦是逼着对方去与朝廷争夺民心!新丰侯此举,大善!”
说着,即使是长孙无忌,亦是由衷的向着袁淼投去一个钦佩的目光。
而武将最前方的河间郡王李孝恭,亦是这次长安捐献钱粮最多的一位,则是满脸嘲讽的轻笑着开口:“呵呵……咱们每家出的粮食虽然不多,但放在现今却也不少!之前的风声,他们那些人家早早的就打开了粮仓,好去笼络争夺民心。可是现在呢?他们可还能拿得出粮食来?”
随着河间郡王开口,现场众人不论文武,皆是投以微笑,期间笑声不止。
而身为中书令的房玄龄,却是轻轻咳嗽两声,等到众人安静下来,则是告诫着说:“事情未曾完毕,尔等万万不可骄纵。此事,如非有新丰侯推动,加之南边的粮草已经调集遭受灾情的各地。此事我等这般做,便是置千万百姓于不顾!亦会让陛下遭受不白!事到如今,才是最为紧要之时。我等与朝廷,务必仔细小心,各方务必统筹好!”
房玄龄的老成,成就了他的一生。
在场众人立马正襟危坐,面对中书令,纷纷是叉手作揖施礼。
上方,长孙无忌目光微动,只不过未作表示。
而一直没有开口的袁淼,这时候则是稍稍吹捧了一下老丈人:“如今对世家之事,朝中有中书令主持,自然稳妥。某昨日面见陛下,说及此次诸公捐献之事。陛下言,此事乃是为逼迫世家所为。诸公所做捐献,宫中自有记载。待明年南方新粮缴纳,诸公今日所出皆会足额补偿!”
随着袁淼的解释,众人顿时深感诧异。
在场的人,皆是如今大唐权势声望最为显赫的一批了。加之如今的皇帝与当初的太上皇,对待臣子又都是优待有加。平定天下的时候,便有无数的封赏,等到天下定鼎百业待废,又是一批赏赐。再到贞观新朝到来,更是赏赐不断。
可以说,现在在座的所有人,就没有一个是穷的。更不会似后世某朝,官员不单单是俸禄短缺,但凡是染指贪污便要剥皮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