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才真的有了操心老父亲的心情,体会到了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眉头都凝紧了,风度翩翩的外表都要掩盖不住内里的烦躁,“周砚,你若觉得我为难她们,那你就如实招来。你将一切说清楚,我便不为难你那两个小丫头!”
子杳不应他,反而和他顶嘴,“父亲是在审犯人吗?”
她说,“我记得父亲是户部尚书,不是大理寺卿。”
周清方几乎被她气死,“周砚!你反了!”
她是要反了,她早就想反了,她正在一步步地在筹谋怎么反。
子杳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对他的问题拒不回答,“我做的事我都与您交代了,我今日出门母亲也知晓,是您不分青红皂白地审问我,怀疑我。”
周清方被她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冲外面喊,“你们两个,进来!”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外面的玉简和玉钗知道他是在喊自己,都赶忙进来,跪在子杳身后。
他拿起了刚刚放在桌上的鸡毛掸子。
子杳跪直了身体,“不许您动我的丫头!”
周清方说,“不动她们?好,不动她们,我动你!”他的鸡毛掸子要看就要落下。
“小姐!”
玉钗膝行几步,猛地抱住了周清方的腿,玉简挡在了子杳的身前。
周清方瞪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气得胸膛起伏。
最后他将鸡毛掸子一仍,“在这里跪着,不许吃饭!”踏步离去。
他走之后,玉简长出了一口气,玉钗更是吓得差点瘫软在地上。
她说,“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被发卖出去了。”
奴婢不值钱,命也不是命,一旦惹了主家不喜,卖出去接着给人做奴婢都是轻的,有的被卖去了脏地方,有的直接就被打杀了。
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子杳倒是不怕,瞥了她一眼,“怕你还敢上?”
玉钗摸了摸眼角,她眼角有些湿意,“那也不能眼看着让大人打您啊。”
玉简没说话,但显然也是同样的意思。
子杳跪得累了,周清方一走,她直接坐在地上,还叫玉钗玉简起来,“别跪着了,起来吧。”
玉钗玉简不敢。
她们只是奴婢,不敢由着性子来,哪怕子杳发话了,也还是乖乖地跪着。
子杳轻飘飘地说,“你们是我的奴婢,不是父亲的奴婢。”
这个家中做主的是周清方,可玉钗和玉简是周夫人安排给她的奴婢,她们的卖身契在子杳的手里。
玉钗和玉简对视,玉简没说话,但玉钗说,“可大人……是家主啊。”
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她们都是可着子杳的听,可真的遇到了正事,她们还是要以周清方为主。
子杳其实理解她们的想法。
毕竟她的身体现在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世事尚且不能体察完全,虽然这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在她的手里,但她们的月供、吃穿用度,走的都是府里的公账。
可子杳不许。
她的脑子不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她的灵魂也不是,她需要绝对服从她的命令,以她的命令为主为先的奴婢。
她说,“谁是这个家主你们便听谁的?也就是说,在家中,谁的权力大你们便听谁的?”
这问题回答不好容易送命,玉钗和玉简这回没说话。
子杳又说,“那倘若有朝一日,我嫁人了,你们是不是也去听那位姑爷的话,而不是听我的话了?”
“出去碰到比父亲大的官,你们也听别人的,不听我了、也不听父亲的话了?”
玉钗玉简立刻道,“奴婢不敢!”
她们是周家的家生子,哪怕子杳嫁人,她们也是周家的奴婢。
何况是外面的人,官职再大,与她们也没有关系。
这是子杳第一次敲打她们,两个姑娘都俯首在地,声音恳切坚定,“奴婢唯主子马首是瞻。”
“起吧。”子杳说,“记得便好。”
这次玉钗和玉简不再犹疑,子杳说起,她们就起了。
玉钗还给子杳按肩,“小姐,你不害怕吗?”
子杳老神在在,“怕什么?”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在乎着,捧在掌心,就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