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猎狼
裴季昭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和子杳在一起,他总会出糗,而且到了后来,气氛就莫名尴尬。
不是平白无故地摔跤,就是呛到。
喝个鸽子汤也能呛到。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很多时候,他在子杳面前,都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子杳与他像是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一样,高远超脱,就平静地在一旁看着,无论他做得好与不好,她都是不在意的模样。
不在意他搞砸了事情。
可是他在意。
他最在意不过。
就像现在,他明明是在握着子杳的手射箭,他想不明白,为何在两弓箭交给他的时候,好好的弓弦突然就断了。
而且早不断晚不断,偏偏是在他要从她手里拿过来的时候断了。
倒不是觉得它应该断在子杳手里,毕竟子杳连弓都拉不开,也没有力气拉坏这把大弓的弓弦。
可他同样没有能耐硬生生将它扯断,这把弓是赫赫有名的鲁勤鲁大师所做。这位鲁大师,做弓甚慢,多年才能出一张,但每一张都是名动天下的神兵利器。
他手里这把更是在鲁勤手里打磨五年乃成。
他觉得,这东西不应该断才对。
明明他都没怎么用力,明明以往被大哥蛮力拉着也没事。
他想不通,颓唐地垂着头。
子杳在给他包扎伤口。
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
裴家演武场上的这把弓她听说过,是有名的大弓,在前世裴府被抄后,还被皇帝收入私库,时常拿出赏玩。
甚至外出狩猎时,用得都是这张弓,每每射了猎物都心中大喜,骑在马上扬声称赞。
对它也是爱不释手。
曾经悬在头顶的剑没有了,还抢来了敌人的宝贝,他对这弓实在是喜欢得很。
只是后来时间久了,肃清裴家的那股喜悦淡去了,可能是想起裴怀安是如何的令他寝食难安、如芒刺背,皇帝又开始喜怒无常起来,最后将它劈了做柴火了。
子杳给裴季昭的手倒上金疮药。
在裴季昭伤到手的时候,松竹就急忙地跑回去拿了金疮药和包扎的细布过来。
原本他还要叫府医过来的,但裴季昭没让,说只是皮外伤,手死死地攥着,就要自己强忍着。
还是子杳泠泠地看了他一眼,他一瞬间就心虚下来。
子杳说,“伸手。”
他才乖乖地把手张开。
子杳给他洒上金疮药。
他的手掌还在流血,子杳不太放心,“要不还是唤个郎中。”
她并不懂医理。懂也是懂一些个药物相克之理,全是害人的东西,救人的东西,她会得不多。
裴季昭咧了咧嘴,“不用。”
他看向松竹。
像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哪怕不懂医术,皮肉骨骼还是有所了解的,松竹不情不愿地说,“少爷他只伤了皮肉,每伤到骨头,问题不大,就是疼了些,养一些时候就好。”
子杳没说话,倒好了金疮药,给他细细地缠上一圈细布。
细布压得伤口有些疼,但也没有办法。她不是神仙,不能叫他不疼了,也不能叫他的伤口立刻就好了。
她要感谢他的,如果不是弓弦断了之后他还紧紧握着那半截不放,她也会一同被蹦断弓弦伤到。
子杳问不出疼不疼这种话,手上划了那么大一个口子,怎么想也是疼的,她也没必要非要客套地问一句。
她将手中剩下的布条丢给玉钗,“这怕是要养一些时日了,近几日就不要习武了,也莫要碰水。”
裴季昭应了一声,“我知晓了。”
他有些低落。
他从前没觉得自己这般废物。
可自从皇帝忌惮他家的事情被扯开之后,裴季昭发现自己总是有着一种无力感。
裴家的事他没有办法、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子杳的事他也帮不上忙,不仅帮不上忙,好似还总是在扯她的后腿,她要做的事情他全都不明白、想不通,唯一会些拳脚功夫,想教她习武,最后也习成这个样子。
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吞噬了他,让他觉得自己这般没用。
她救了裴家,对裴家有大恩,他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对,可有时,这莫大的恩情像一座山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他颓唐地叹气。
子杳拍他的头,“今日谢过你了。”子杳看出他有些灰心丧气,手指在他的手掌上化过。
“若不是你,我怕是也要破相了。”
她可不是裴季昭这样的武将,真被弓弦崩上,没准会伤到骨头。
武人习武之时先学挨打,同样是受伤,他们比不习武的人更知晓如何减轻伤害到最低。
子杳的指尖划过裴季昭的手掌,如同羽毛一样,扫得他有些热,心里又不知为何泛起一股奇异的痒意。
他干咳了一声。
随后咧嘴笑,“不用谢我,阿砚,你不用和我说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