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未干,蒋蓝锶嗫嚅着说:“先生家里虽然只是一户小院落,但干净周全,不比桃院差。她家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我们俩在一块,刚好能作伴。对了,她还有个小弟,今年十二岁……只是,一直没看到女先生的夫君,我也没敢问。”
叶桓微叹了口气说:“你没问是对的,她丈夫八九年前就亡故了。那时我国向浦羲宣战,他们家是军户,又只有他丈夫一个能打仗的男丁,自然就推出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丈夫也就再没回来。”
蒋蓝锶点了点头,姐妹二人俱是沉思感慨了片刻,蒋蓝锶又开口了:“还有,我与韩佩翎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好像……很喜欢我,每天都来。也不知怎的,今天居然没看见他——他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叶桓微笑了笑说:“你看着吧,过不了一会儿,他准得派人来叫你去。而且甭管去哪儿,他都会拉着你诉苦。到时你可得与他惺惺相惜,万不可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蒋蓝锶颔首道,她又接着说:“如果他要把你纳入府中,你切不可心急,需半推半就,佯装无奈。让他觉得你是他得不到的、又必须去保护的人,便可事半功倍了。”
“我只能和你见这一次,以后我会少来梨花台。有什么事,你便写张纸条交给女先生,她自会交给掌柜,每次查账我便能看得到。我有什么消息和书信,也通过女先生交给你。”叶桓微一边说着,一边帮她理了理鬓间的珠花。
这时,忽闻有人叩门。“什么人?”蒋蓝锶被吓了一跳。
“蓝锶姐姐,二公子的小厮叫你去呢,说是二公子请你去外头游湖吃酒。”门外是报幕少年的声音。
蒋蓝锶一脸诧异地看向叶桓微,眼中尽是欣喜和崇拜。叶桓微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我先走了,你万事小心。”
她点点头,对门外的少年喊道:“知道了,我在换衣裳,待会儿就去。你去回一声,叫他在楼下等我。”
听得一声“欸”,再听着少年的足音渐行渐远,叶桓微顺势出门下楼,上了马车。
凛风缓缓驱动马车,问道:“姐姐,咱们现在去哪啊?”
“去杏林堂吧。”“姐姐生病了?何苦去杏林堂,那里是医治穷苦人的地方,气味腌臜,难免熏着你。不如去十方斋吧,我们平时都是去那儿看病的。”凛风颇为不解。
叶桓微嗔怪道:“瞎说,我哪里就病了!你也不想想,杏林堂有什么人?”
凛风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自从上次他在杏林堂帮韩珞成和叶桓微传了一次信之后,还从未再见过白思荃。今天叶桓微还带了一个锦匣出来,刚才上梨花台时没拿给蒋蓝锶,那就大概是要拿去答谢白思荃的。
马车行至杏林堂后门的巷子里,叶桓微轻装下车,披着披风,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后门看似禁闭,她用力一推,却还是推开了。
叶桓微从后院进入正堂,在诊室里看到了白思荃。
“白兄!”叶桓微看他给最后一位病人看完了病,便站在诊室门口唤他——之所以叫“白兄”,还是因为她此刻是一身男子装扮,若是像在寒川时一样,随叶昭钰在人前叫“荃哥哥”,总有些别扭。
白思荃抬起头来看见她,方才还毫无表情的脸上展露出了一抹微笑:“桓微,你且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里等我,我收拾收拾就来。”
叶桓微点了点头,转身往里屋去了。
少顷,白思荃便推门而入,关上门,笑着行了个礼说:“自上次过年在寒川拜访过你兄长后,便再没见着你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叶桓微站起来也还了个礼:“荃哥哥,打扰了。”说完便新拿一个杯子多倒了杯茶,白思荃照旧是笑意盈盈,坐在她对面的席子上。
“我来谢你。”叶桓微拍了拍桌上的木盒,笑着说:“荃哥哥只在叶家见过我几面,我当时也只有一封信相送,你就帮了我一个这么大的忙,自然该来谢谢你。”
白思荃喝了一口茶道:“你们叶家和我们白家本就有亲,无论什么事,我总该帮一帮的。而且我当时也确实是正值年下,要去看看舅舅,顺路而已。再说了,你的诊金都送到了,这件事又可能关乎人命,我怎么能不去呢。”
原来,当时在衢北凤京,白思荃和韩珞成、唐境并非偶遇。叶桓微当日倒是不担心韩珞成和唐境在衢北会遭遇刺杀——毕竟唐境在,官府派有专人保护。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两人被喂了什么奇毒怪药,一般医生只怕是解决不了,故而请白思荃走了一趟。
叶桓微笑了笑说:“那点银子不是什么大事,荃哥哥肯给我这个人情,桓微无以为报,带了这盒礼物来,请哥哥笑纳。”
白思荃笑着说:“你都付给我诊金了,还带什么东西呢!况且你看这杏林堂,每天来来往往多少病人,我都是不收诊金的,你也太客气了!”
叶桓微也不和他继续推脱了,打开了匣子说:“白兄若是不收下这些东西,恐怕放在我这儿,也是暴殄天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