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兰君点了点头,他便接着说:“那日大哥拦路提起了这件事,我便说了一嘴。没想到他真从南边请来了乐曲班子,还命他们现场演奏各种南方的乐器,有悲有喜。太祖母虽然有些感伤,却也算是听了乡音,解了思乡之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老人家这般悲戚呢。”
萧兰君微笑着说:“太祖母素来豁达开朗,有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也能轻松应付过去。我想她就算有思乡之情,见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也能遂心些吧。”
谁料韩珞成此时似是有意无意地问了句:“那你呢,你可想家?”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过,一口鱼粥正送到她嘴边,她口中嚼动的动作也不敢停,待悉数咽下之后,才抬眼望向韩珞成,微微一笑道:“公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还能想哪儿呢?”
韩珞成没回应,也只是一笑,将鱼粥送入她口中——已经微凉了,吃起来很不是滋味。
“可惜你不在,南音虽然不如母妃所奏之曲那般典雅,却也很有味道。”韩珞成接着说:“浦羲的音乐我没听过,也同华天的乐曲风格一样么?”
萧兰君微微颔首:“浦羲和华天本就是同宗同源,乐曲风情自然也非常相近。等我好些了,便弹一曲给你听听。”
粥终于吃完了,韩珞成满意地把粥碗放到身后的托盘上,微笑道:“好,看来我这粥做得不错。你坐一会儿消消食就休息吧,我也该去忙公务了。”说着,便站了起来。
萧兰君本来想把话咽进肚子里,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珞成,昨天的事情,怎么样了?”
韩珞成想起这件事,心中的懊悔和歉疚便如潮水般涌上来:说起来,他刚刚不该那样试探萧兰君,人家刚替自己了了一件大事,还险些丧命,自己却如此忘恩负义,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于是他又坐回来,语气也恢复了温柔平淡:“你放心,这件事交给了薛昭仪和我母妃处置,必然能让那些没良心的阉宦绳之以法。至于那些被冤枉了的宫女,我会去向薛昭仪求情,让她们因为被冤屈而获得应有的补偿。”
他又离她更近了些,轻声说:“你放心,浦羲人和华天人,我都会一视同仁的。”
听得这句话,萧兰君才总算是诚心实意地点了头:虽然韩珞成实力不强,对她也总是处处提防。但他从不轻易许诺,而对她的每一句“你放心”,她都真正放心了。
“只是,”韩珞成犹豫了片刻,没看她的眼睛,才把这句话说出口:“你以后不许再背着我,做这样危险的事,知道吗?”
这句话就好像一支箭,浅浅刺在萧兰君的心上,有些疼,却定住了一个惴惴不安的灵魂。
她低着头,轻声说:“我知道,我也是怕你过于忧愁了,才……”
“你这样我就不忧愁了?”韩珞成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恼怒:“你这样躺在床上,我……”下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一则他理智地清楚,不该说出口;二则他感性地不明白,该如何表达。
“总之,下次再这样,”他直起身子,看着她说:“我,我就没那么容易原谅你了!”说完,他拂袖离去,却显得有些无措。
看着他的背影,萧兰君将柔荑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突然,眉眼间绽出了一种海棠花般灿烂而又单纯的笑意。
但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突然凝固了,犹如一朵盛放的花被无情地摘了下来,夹进书本里,成了书签。美则美矣,却失去了生机——正如她看不到文字的未来一般,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光。
韩珞成倒没想这么多。只是他前脚刚迈出了昭兰院的大门,便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蠢:他看见燕皓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滑稽的笑意。
“你笑什么?”韩珞成仗着自己是主子,还想借着这点威严威慑他。
谁料到燕皓一点也不买账,笑容更灿烂了:“公子,你刚刚那句话,好,好幼稚啊!”
韩珞成翻了个白眼:“你这句话就不幼稚了?有什么事儿值得你到昭兰院门口等我的,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