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去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唐境的眉毛虽然锐利,但眼型却像极了唐予灵。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皇帝叹了口气,他不愿再想下去了:“退下吧,虎狼窝里斗,自己小心些。”
唐境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心里也松了口气。颔首称诺,便退下了。
回到府中,唐境趁着吃饭的时间修书一封,让信鸽飞向了如意坊——这件事情与其让韩珞成知道,不如先告诉心思更加缜密的叶桓微,由她统一整理,再告知韩珞成不迟。
而韩佩翎可没有这么多帮手,他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叶昭钰一人。此刻叶昭钰就在客栈里,刚刚把诸事跟派往北城的信使交代好。还来不及吃饭,便又叫来了人:“叫我们留在寒川的人找些高手,守在出入寒川的各条通道上,一旦发现凛风,便立刻拦下。”
“诺。”来人也不问缘由,领命便出去了。
韩佩翎就在一旁,预备着和叶昭钰商讨事宜,闻言疑惑道:“凛风是何人?与我们的行动有关系吗?”
叶昭钰笑了笑说:“不过是一个下人,有些武功,不足为虑。不过他自少年时就跟在我那妹妹的身边,很受她器重。若是能逮到那小子,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用来威吓威吓她,叫她乖乖滚回寒川去呢。”
韩佩翎有些好笑:“你也知道不过是一个下人,咱们的事情那么重要,你觉得你那个妹妹,会因为这么一个人就在关键时刻离开韩珞成吗?”
叶昭钰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公子没见过我那位妹妹,她的命本来就贱,自小又跟些地位低下的东西混在一块,把他们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抓住这些人再去和她谈条件,一准没错!”
韩佩翎倒是好奇了:“常常听你说你这位妹妹,你对她似乎很忌惮啊?刚刚你又说她命贱,莫非是庶女?可要是庶女,又怎么能做你妹妹,还能掌管你们家一部分生意呢?”
说到这里叶昭钰就来气:每次一看到对面的蘅琨酒家,她就总想起叶昭晖的那封判决书——即便是用那个什么掌柜狠狠恶心了叶桓微一把,也断然抵不了她失去蘅琨酒家的心头之痛。她实在想不明白,叶桓微与兄长并无血缘关系,怎么兄长非要她和自己平起平坐呢?
叶昭钰冷笑道:“她叫叶桓微,是我们家四房的独女,我母亲看她从小就没了爹娘,怜悯她,就把她归在了长房。我兄长掌握着整个叶家,也不知这只狐狸崽子怎么迷惑了他,居然都快爬到我这个位子上来了,还敢私下处置我的人,实在不知廉耻。”
韩佩翎笑了笑说:“我看她可没那么简单吧?能让你忌惮,还能辅佐韩珞成的,一定不是普通女子。这几次韩珞成的事儿都办得不错,有她的功劳吧?”
叶昭钰有些愤恨,但终究不能表露于人前,只是极有涵养地笑了笑,企图转移这个话题:“当然有,四公子可没她那么奸诈呢。也正是为此,我才非得把她调回寒川去不可。”
韩佩翎点了点头,给她倒了杯茶:“要是因为这么个人就把咱们全盘计划打翻了,就得不偿失了——话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
叶昭钰叹了口气:“我多想啊!但是我那兄长最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说我们俩想怎么斗就怎么斗,把天斗塌下来,他就给我们俩兜着。但是只有一点——不管伤了多少人的性命,都不能伤了彼此。要不是因为这个,叶桓微根本就不可能来到坤京。”
韩佩翎突然笑了:“你这位兄长,倒是和我父皇截然不同。你兄长盼着你们俩好,我父皇盼着我们兄弟你死我活。奇不奇怪?天底下居然会有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从自己其他儿子的尸骨上走过来。”
叶昭钰笑盈盈地放下茶杯,姿态极其优雅,宽慰道:“我和叶桓微,不过是小打小闹,生死荣辱都是主子们的事。可公子是天定之人,不经历腥风血雨,又怎能征服天下呢?”
韩佩翎闻言,苦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必说这些。今晚我还得回去寻欢作乐,耽误不得,这些事情就麻烦你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叶昭钰见他站起来便往外走,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但也只能起身行礼道:“诺,恭送殿下。”
这时,韩佩翎突然回了头,叶昭钰见了,眼中不禁泛起了光:“公子……”
韩佩翎却问道:“什么时候让这华天乱起来,你可打点好了?这可不能马虎。”
这番话便如一盆凉水,泼在了叶昭钰身上。烛火光芒中,叶昭钰的微怔——那种像孩子见着别人吃糖,而自己不可得的失落已然难以察觉,只有后面那句不带情感的话让韩佩翎听见了:
“公子放心吧,等七成人马进了坤京,便是大河决堤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