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瑜卿转过头去,笑了:“我若是去禀告父皇,只怕我就要成为那个人了……这也是郡主姐姐今天来,最想看到的结果吧?”
聪慧如他,还是猜到了。韩婍容却不恼不羞,反笑问:“那请问公子,愿不愿意成为‘那个人’呢?”
韩瑜卿低头沉默了片刻,问她:“郡主姐姐今天,是奉了四哥的命令过来的吗?”
韩婍容摇了摇头:“是一个……和四公子很亲近的人,叫我来点醒小公子的。她说,小公子其实不想成为‘坤京四少’之一,而这一次,就是小公子展露于人前、证明自己之时。”
谁料他又笑了,这次倒笑得很坦然:“郡主姐姐可能不知道,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年龄最小,资历最浅,没资格夺嫡。我位列‘坤京四少’,也不过是希望我的哥哥们还有各宫里的娘娘们,对我都能轻视些,最好觉得我永远不存在,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他慢慢走回位置上坐下,一边说:“再者,我虽然年轻,却不喜欢做别人的棋子,也不喜欢参与这些纷争。”
韩婍容闻言,心里有点慌,却不紧不慢地走回他对面,坐了下来:“小公子不想做别人的棋子,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谁是真正的执棋者呢?”
“姐姐是想说父皇,还是大哥,二哥,四哥?”韩瑜卿给炭炉点上火,稳稳地把水壶放在了火上,毫不在意地说:“无所谓,我若执意不动,又有谁能奈我何?”
韩婍容端坐着,微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天下的棋盘上,没有谁是真正的执棋者。若要真说出一个执棋者,大概是上苍,是局势吧。”
“小公子生在皇家,本就应该比别人承担更多的东西,但是你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你想承担那么多的东西,但是你不想让别人知晓你的意图,对吗?”韩婍容紧接着便说:“小公子不必否认,如果你真的不想成为那个人,为何又要专程到晟平的云中郡学习呢——这也是叫我来的那个人对我说的,你否认得了我,却否认不了自己的内心。”
韩瑜卿正在取茶叶,闻言手微微一抖,两瓣茶叶掉在了茶盘上。
“小公子天天坐在这里看书,难道是为皇位,为朝廷而看吗?”韩婍容渐渐明白了昨夜叶桓微对她所说,韩瑜卿的那些想法,劝说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了:“只有小公子自己才明白,你是为苍生而看。如若不然,现在小公子会比二公子、四公子更加有竞争力,只因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公子,而你实际上,也是最通透的那一个。”
“小公子担心自己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我明白。但是我相信陛下一定不会让小公子遭遇不测。”韩婍容不知道韩瑜卿还有什么顾虑的了,索性直接说:“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小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衡安愿为解答。”
这时,两人都沉默了,只听得见炭炉上的水“咕噜咕噜”即将烧开的声音。片刻过后,韩瑜卿提起水壶,泡开了茶叶,一边说:“衡安郡主难道看不出来,我若是参与此事,在别人眼中,便也算是为加入夺嫡积攒资本了么?”
很快他又放下了水壶:“我只是,不想成为四哥的敌人而已。”韩瑜卿说出了心中所虑:“四哥是我所有兄长中对我最好的一个,我担心若是这么做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便就此烟消云散了……但是我也知道,他善良而且实干,我相信如果他能斗得过大哥、二哥,一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君主,这也是我一直不参与夺嫡的原因之一。”
韩婍容心中一颗大石落地了——昨天叶桓微在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还不太相信韩瑜卿是一个极有大局观、心怀社稷的人。但听完韩瑜卿这番话,不知为何,她开始相信叶桓微所说了。毕竟人往往在做出决定时的态度越谨慎,越有可能是因为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原因。
而究竟紧不紧要,只有本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