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便沉默了,但从他那布满鱼尾纹的双目来看,他心底其实波涛翻滚,目色虽混沌,却溢满了愤恨不甘的精光。那双枯瘦的手也暗暗攥紧。墨蓝色缎子的衣袍被他拧出深深的褶皱。
“魏老不必忧心,除非我放他们出去,若不然,永生永世也别想逃出这魔境。”画骨胸有成竹的冷冷一笑,“沉日逐月二人可谓固若金汤,稳如磐石,当初我抓他们进来可是费了不少心力。”
“呵呵,这世上怕是只有你能想出这等捉弄人的手段。”
“我也不想,是他们逼我的!”画骨的语气忽然变得怨恨,加上他中性的嗓音倍感尖利,“我有何错!”
“算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魏老长叹一声,“不管怎样,总好过我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会好的。”画骨一字一顿的道“且观望那小子几日,他身为凡人,竟然与一群妖魔混在一处,想必也有些门道。”
语落,红袖一拂,桌案上缩小的魔方便不见了踪影。当时是,魏老也缓慢的站起身来,枯瘦干瘪的身形颤颤巍巍,他弯腰弓背,看起来要比画骨矮上一个头,负过手敲了敲弯弯的脊背,半是玩笑半是讥讽的道“此番你也不单是为我吧,多半是你见不得人家恩恩爱爱。”
“是又怎样!我就是见不得。”画骨尖利的嗓音徒然变得暗沉,几乎咬牙切齿的道“见不得他们卿卿我我,打情骂俏!”
“呵呵。”魏老只是一笑,“心结,亦是心劫。”
画骨不再作声,似乎陷入自己怨恨愤然的情绪当中难以自拔。
魏老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是怎样一张妖魅至极的容颜,肌肤苍白到毫无血色,红唇欲滴,却又有着沉鱼落雁的倾国之色。说他是男子,便是世间最媚惑的男人,说他是女子,便是世间最妖柔的女人。
一眼过后,魏老便不再看他,苍老病态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似乎早已看厌了这张艳丽到无以复加的面孔,提不起丝毫兴致。一边笼着手在嘴边咳嗽,一边道“你也是时候该画画这副骨头了,看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画骨似乎被他的话从梦境中惊醒一般,连忙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有么,真的很难看么。”
“难看倒是不难看。”魏老也没瞧他,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一面往外走,一面似是自言自语的道“画骨,画骨,不画骨头哪来的眉目如画。”
弯腰驼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黑夜中,一袭红裳的人良久的站在远处,脸颊贴在自己的手心轻轻磨蹭着,这副自恋的神情看起来诡异之极,许久他自言自语的道“是呢,是该好好画画我这副骨头了,咯咯。”一声妖异的笑声后,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永远是这世间最美丽的人,永远。”
随后,两扇门鬼使神差的合拢,房内灯火未息,雕花的窗棂上舞动着黑雾一般的影子,仿若无数条藤蔓伸展蔓延,交错盘叠,又像是一只妖兽在张牙舞爪,望去令人心底发悚,这一切将将消散落定,灯火就突然熄了。
夜,黯沉一片。
从远方看去,这里依旧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