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封为太子之日起,朱翰再也未见过她,此刻不免有些自嘲。
消失的这些年里,她都是同这人待在一起吧。
陆澈目光片刻不离身侧之人,那双吸引他的眼眸望着对方时,里头满满的都是莫风的影子。
他们之间的一个眼神交流,一个随意的动作,都清楚地彰显着这份感情有多坚贞。
他们之间,容不得旁人。
莫风开口道:“与师父约定的下山期限已到,此行特来同太子殿下道别。自此之后,我打算与师妹隐居世外,再不问红尘中事,还望殿下保重。”
朱翰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陆澈道:“皇兄,父皇,母后和这天下,以后都将交予你手,望皇兄珍重自身,勿要走上迷途。”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叫他,也是最后一次,希望他能听懂迷途二字的含义。
朱翰听着她毫无余地的推拒,心都在痛。
早知会是这般结果,自己却偏不死心,以婚姻之事要挟,非要听她亲口拒绝。
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见到她前本也早做好准备,为何听她讲出来时,仍会有流泪的冲动?
他咽下胸腔内的苦痛与酸涩,“你们既已结为夫妇,朱翰在此恭贺两位,日后有缘再见。”
谷小澈不知他何时才能走出,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朱翰总不至于还惦记着有夫之妇叭!
何况,自己还是他的亲妹妹。
他若能从中彻底抽离,按照如今的身份和责任,应当去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太子妃,重点关注子嗣之事,让这江山后继有人。
那两人道过别后便离开皇宫。说着有缘再见,双方却都清楚,他们今生恐难再有见面的机会。
朱翰躺在榻上,望向帐顶绣着龙腾祥云的图案。
那条威风凛凛的龙双目霸气凛冽,象征着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贵,却让他觉出周遭一片冰冷孤寂。
他已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头多年,久到自己都忘却时间。
那年他还未见到陆澈,偶尔听见未央宫的宫人议论起,皇后娘娘收养的那个女孩长得同她本人很相似,便将这话记在心里。
后来,那些说话的宫人们消失了。
他的生辰与她在同一日,又生得如此相像,朱翰岂会没有猜想?
在所有人眼中,他是被寄予厚望的皇子,那时,岳昭仪和朱沣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太子之位。
这些流言若传开,无疑会动摇他的地位。
他懂事得早,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装作从未听过那些话,母后会比他处理得更好。
所有人都不敢触碰和挑破的谜底,他不敢懂,也不能懂。
无人知晓,见到那个小姑娘之后,朱翰的宫中常备着一面毫不起眼的铜镜。
幼时的他和陆澈长相非常肖似,样貌像到令人怀疑。揽镜自照时,朱翰能从那镜中,隐约窥见她的影子。
他的眼睛要更为狭长,总透着皇室子弟特有的凉薄,像极了他的父皇。
陆澈的眼尾却总是微微上翘,清灵明亮,噙着狡黠的笑意。那双眼眸偶尔会流过一抹幽深,令人不敢直视。
他喜爱她灵动娴静的模样,内心更被极少流露出的幽暗之光所吸引。
某些时候,朱翰甚至生出错觉,或许她同自己一样,骨子里刻着冰冷二字。
身世揭晓后,他才惊觉,那点幽深之意,是源自朱氏血脉的高贵使然。
正因如此,陆澈生得这般美貌,又总是温和纯善,却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之心。
在她称呼瑾妃为娘亲时,朱翰从未觉得,上天竟是这般厚待于他。
他们不是兄妹,他可以喜欢陆澈。
父皇将陆澈赐婚于他,是朱翰平生最为欢喜的时刻,可那些期许和憧憬,都被柳家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