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11点多,欧阳澍终于打来了电话:“你……睡了么?”
白玉兰不禁笑了,心说,睡了还能接电话么?再说,你晚上要打电话,谁还敢睡呀!但总不能这么回答,赶紧说道:“还没有。”
“今天过得好么?都吃了什么?饭吃的多不多?针点了多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去没去花园散散步?又看了多久的书?”
白玉兰对他的问题一一做了回答。电话里面的欧阳澍让她特别陌生,与历次见面的那个真人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一个啰啰嗦嗦,一个惜字如金,一个温暖琐碎,一个冷酷直接。现实中的欧阳澍让她既敬又怕,电话里的欧阳澍却让她常常溜号,因为问题太多了,她要集中起所有注意力才能回答全部问题,而且有些问题她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问,答案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对于欧阳澍来说,这个电话很不同,不在于电话里说了什么,而是电话一直通着,能听到电话里面传来的轻柔、醉人的声音,这就足够了。所以,即使所有能想到的问题或不是问题的问题都问完了,他还是不想放下电话。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问题,因为是不该问的,他只好忍住不问,起码现在不能问。于是他打算放下电话了。这时,却听到白玉兰问出了一个问题,“你的针打了么?”
这是白玉兰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欧阳澍听到她关心他,很开心,“这不是刚扎进去么,呵呵,今天一直在忙。我……我有个问题,今天你见了衣服,好像很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人在放松的时候最容易犯错误,因为放松了就不知道收敛,不收敛,就容易暴『露』本心。欧阳澍一高兴,就忘了控制自己的疑虑和情绪。
白玉兰心里一沉。他问的是她为什么见到衣服不高兴,他会和王文斌想的一样认为自己是有原则么?或者他会认为自己是不识抬举?
“为什么不说话?怎么了?你不高兴我给你买衣服,认为是对你的不尊重?”欧阳澍的语气逐渐急躁了起来:“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觉得你想多了,几件衣服而已,我还不至于无聊到用几件衣服去收买你,你也不会清高孤傲到连朋友间的关心照顾都不能领情吧!再说我还是你老板呢,就当我提前给你发的薪水好了。你听着,别让我再看到你半夜洗衣服,早晨起来熨烫,还有,穿『潮』湿的衣服容易生病,我不想你生病住院,影响我公司的形象。你最好明天给我换上新衣服!”
欧阳澍果然是认为她不识抬举了,霸道、专横、暴躁、不可理喻,这才是真实的他,刚才电话里那个嘘寒问暖的欧阳澍不过是个短暂的假象而已。白玉兰看着手里被欧阳澍挂断的电话,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怨怼。自己有了一份这么好的工作,能开开心心开始新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很感激了,为什么还要强加给自己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先是让她搬到燕园,让她如进大观园,自惭形愧;接着是欧阳湉晚餐时让她难堪;明明她已经无法排解这些烦恼了,他们又挑剔起她的衣服,不经她同意买了那么多,不穿还惹来责备,这都是什么逻辑呀!
“叮玲玲…”这是她手机的铃声。她一看,是‘树’。
“嗯,玉兰,你别误会我,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想用这些衣服来收买你。我……我是想……你很好,很年轻,很善良,有责任心,应该过好一点儿的生活,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有换洗的衣服,如此而已。好了,太晚了,睡吧。晚安!”
“等等!”白玉兰不是不了解欧阳澍与王文斌的好心,她只是不想接受,“谢谢你能这么说,没有纠结于我的不识抬举。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认为你想收买我,相反,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值得你来收买。我也想过好的生活,有很多衣服可以换着穿,但是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这些。现在你接我到燕园来养伤,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想再承受更大的压力。”
“压力?什么压力?你说我给你压力?我……我处处小心翼翼,深怕伤了你的自尊,你可以去问问,我对谁这么用心过?你竟然认为我在给你压力,你领会的还真好!”说完,欧阳澍又挂断了电话。
白玉兰怔了,自己只是说出了真实想法而已,他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自己真的领会错了?她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谁知,没等放下,电话又响了起来。又是‘树’:“你是我们技术部的秘书,我的指令就是你的工作,现在你给我听着,好好在燕园待着,把那些该死的衣服都给我换上!”电话挂断了。
白玉兰看着手机苦笑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和这些成功人士们走的太近,不该和欧阳澍有那么多的纠葛,不该去和他吃饭,不该去看百年香樟,甚至不该救小刘,即使救小刘了,也不该睡着了,更不该穿他的衣服,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就不会感激自己,不会心存愧疚,也就不会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些超出她承受能力的好意。“再坚持一下吧,还有五天,就可以走了。”白玉兰暗暗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一整天没有见到王文斌。下午六点,欧阳澍打来了电话:“你在哪里?”
“在凉亭。”
“和谁?”
“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