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说《失语者》引起怎样的天翻地覆, 第二天徐缭只来得及在熟睡的应肃脸上留下一个亲吻,就带着自己的衣服跟行李箱匆匆赶往机场。
薛姐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机票是分散开买的, 倒是汪甜跟几个保镖跟他在机场见面,徐缭的行程近来还算隐秘,加上冬天穿得足够保暖,并没有被任何人认出来是眼下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他深深呼吸着,口罩里热气喷涌。
冬天令人厌烦,干燥和寒冷如影随形,徐缭想到清晨埋在被子里的应肃就觉得愤愤不平,然而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叫人硬生生用意志力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赶着在风里穿行。徐缭看了眼手表, 自打应肃把这块表给了他之后,除非必须, 否则几乎没怎么换下来过, 汪甜探身看了眼,忽然问道;“徐老师,你好像很喜欢这块表啊, 一直都没换过。”
圈子里常有句玩笑话,说是穷养车富玩表,徐缭的搭配曾经被人分析过无数次,他一直没换下的这块表自然也没能逃开粉丝的火眼金睛。
简单来讲, 贵得令人难以想象。
通常戴着这样价位的表,一般会换得比较勤快,否则就会显得过时,徐缭却不同,这块表倒像是纪念品一样,一直牢牢贴在手腕上,成了他的个人专宠。
也有黑子曾经笑话徐缭恐怕只是为了装有品位花大价钱买了这么一块表,然而这传言到今日已经被狠狠打脸了,徐缭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已然成名,光是一部戏的价位就够买下四五块这类表,衣服跟鞋子甚至其他装饰品都换得非常勤快,唯独这块表始终没变,比起炫耀倒更像是纪念,因此粉丝们的猜测也偏移了方向。
也许是父母给的?很好的老师?关系不错的朋友之类的……
毕竟自己买的,大可以换得毫无顾虑。
黑子们在意识到表的价格后,金主论吹起来几乎就没有停过,无奈徐缭的事业发展轨迹实在过于诡异,假如真存在这么个莫须有的金主,也实在是光吃饭不干事了些,因此根本站不住脚,倒是也有人猜测徐缭出身豪门,来娱乐圈纯属玩玩而已,这种豪门贵公子的人设倒是让不少粉丝真心实意吃了洗脑包。
不过汪甜跟着徐缭这么久,知道的事情远比粉丝多,隐约也意识到徐缭的家庭关系并不太好,他对过年完全没有应有的概念。在汪甜都会记得打电话给家里的时候,徐缭还在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更别提私人行程了,除了工作就是住处,连出门旅游的情况都不算太多。
“嗯,很重要的一个人很早之前送的。”徐缭低头看了看,微笑道,“虽然那时候他可能只是随便送送,单纯自己不喜欢而已,但是对我而言还是有不太一样的意义。”
汪甜微微咋舌:这种少说六位数起的顶级奢侈品也可以随便送送的吗?
人多有好奇之心,汪甜自然也不例外,就她一直工作以来所知,徐缭的交际网虽说称不上小,但也绝对算不上大。自家公司内不必多说,作为公司生态链最顶端的老板纵然欣赏徐缭,可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大手笔送一块表,而且那会儿星尘困难得很,有这么块表的钱,《艳蝶》就不会那么窘迫了。
如果说品位,那肃哥是最有嫌疑的人,他品位绝佳,东西总是挑最合适的,出席正式场合跟非正式场合的每套穿着都值得出一本男装时尚搭配手册。然而最不可能送徐缭东西的人就是他,准确应该说,最不可能送任何人东西的人就是他,而且作为经纪人来说,给艺人送如此昂贵的礼物也太过头了。
再者,要是肃哥的礼物,那白苏应该也有一份才对。
至于公司其他艺人可以彻底排除,而在徐缭的交际范围内,送东西不看价位且有这样金钱能力的朋友最有可能是蒙阳,可惜时间对不上。而按照表的款式来看,赵松溪老师也该被列入怀疑对象,两人从没合作过,徐缭也没怎么提及过他跟赵老师是如何相熟的,所以时间线较为模糊。
可是赵老师为人低调,感觉并不像会买壕表送朋友的类型。
追星女孩汪甜今天也在为了八卦冥思苦想,然而徐缭却因为她这句无心询问而在休息室里想起了恋人。
其实徐缭很少很少能看到应肃熟睡的样子,对方浅眠,而且大多时候都起得比他早,大概是近来的确忙坏了,连徐缭起身都没能惊醒那人,窝在被子里睡得格外香甜。场景当然是让人很嫉妒,然而也令人很惊喜,他只花了三秒愤怒自己为什么要起得比应肃早后,就因为鲜少能看到应肃那样完全放松的模样而消散了怒火,那张脸熟睡时不加任何掩饰,头发凌『乱』散落下来,垂在眼睫处,甚至连年纪都像回春了数年,显出一定程度的年轻来。
要不是工作碍事,徐缭能看到天荒地老。
应肃的家境应该不错,准确来讲,应该是很不错,从他的品位跟搭配都看得出来,人人虽然生而平等,但没有相应的身家,只怕后天要花费不少功夫跟金钱来培养自己达到一定的水平,星尘的总监跟徐缭的经纪人的抽成跟工资都是近来才略见好转,可在徐缭认识他时,他已是如此了。
他与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单亲,童年时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而无法原谅父亲,高中时曾是叛逆无比的不良少年,大学开始就跟崔远山一起创业,直到如今。
哦,还得加一点,不太喜欢孩子。
简单而清晰的人生,可却始终少了些什么。
过于斤斤计较对方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往也委实太小气了些,崔远山纵然与应肃青梅竹马,可最后仍是无疾而终,那些年少轻狂的过往,那些两小无猜的回忆,都只不过是友情的沉淀。没什么可吃醋的,不过是未来要与自己共度余生的人有无法加入的数十年过往而已。
他不是也一样,甚至更多,应肃对他一无所知的更多。
可徐缭不知不觉咬紧牙根,心知肚明,并不妨碍他觉得生气,人就是这么贪心的生物,知道得越多,就觉得自己知道得越少。
我对他什么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清楚。
进组后剧组匆匆凑在一起吃了顿便饭,难得冬日的午后出了大太阳,竟晒得人脸上发烫,众人玩着手机候场,跟所有等着吃酒席的寻常人并无两样。徐缭捏着手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询问应肃,罗棠透『露』的信息仿佛平白给打怪升级的主线剧情添了条波澜壮阔的亲情线,一旦错过就会打成be结局的模样。
若非应肃近来太忙,他也不会错过最佳询问时机。
《七日恋歌》剧组几乎可以说是大咖云集,曲岭月、罗棠足以吸睛,更别提当下赵松溪刚因《21号公寓》引起不小的关注度,这位好好先生在忙着婚姻麻烦的同时还不忘给《失语者》写了长长的影评,着重分析了徐缭演技何等惊人,导演如何才华横溢,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媒体跟在后头争相报道,吃完饭就要拍摄,剧组收拾收拾,导演并没有心情挂上好脸『色』,带着众人走入酒店,包了三楼一个大厅坐下吃饭,菜『色』并无稀奇,酒店按照导演的要求发下数罐热好的咖啡,叫人哭笑不得,汪甜略有惊慌,吃完饭后对徐缭小声道:“不会又是个加班狂魔吧。”
是,当然是。
第一天进组并不拍戏,只谈剧本,众人挤满了咖啡馆,从沙发坐到地板,满满当当,仰起求知『迷』茫的脸庞。先由导演跟制片人发话,然后才是主角谈谈自己对角『色』的心得,都是常规,徐缭一板一眼讲完理解,跟罗棠先后借口出去吹风,咖啡馆里实在是太闷,也许正因为是冬天,才显得更闷。
站在外头的罗棠刚要点烟,正巧撞上徐缭出来,他下意识说道:“不备孕了?”
罗棠显然是被吓到了,大概是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下意识说了句:“『操』。”
她把火熄了,可过了三秒,又重新点起来,重复了句:“『操』。”面无表情,她深吸了口,烟进了肺腑,许久不吐,像是被生吞了下去,过了半晌才被呼出来长长的烟气,却没提那事儿,只是平静问道,“成绩不错。”
看来进展并不顺利。
“过奖。”徐缭『摸』『摸』鼻子笑了笑,四下看了看,忽然道,“好久没拍戏了,倒是有点怀念。”
罗棠笑了声道:“是,你上场戏还是《失语者》吧,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
“可不是。”徐缭轻轻道,又很快高兴起来,“不过这儿总比那时候拍摄好了,有钱都没地方花,山里头村民已经尽量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可还是没什么意思。山货再鲜,吃两三遍也就没滋没味了,再翻花样,到底是那么几盘菜,有时候处理不好,还一股子味儿。”
罗棠止不住笑,又道:“你倒是松快,满脑子就想着吃,这次《七日恋歌》拍摄,少不得要跟曲岭月炒两波绯闻,你们俩都未婚,一个影后一个影帝,长相身材也都相配,怕是接下来圈子里的金牌cp得洗牌了。”
“我不炒这个。”徐缭神情倏然冷淡下来。
虚情假意,赢得台下真情相赠,娱乐圈再熟悉不过的手段,每有一部爱情电影诞生,男女主角必然要炒一段因戏生情,即便不炒,也有多加暗示,仿佛真有那么一段无中生有的情愫暗暗滋生却无法开花,争取花边上全是俊男美女的靓照,将利益压榨到最大化。观众听了百遍这样的戏码仍会受骗,现实里活得明明白白,遇上这样的八卦就满脑子童话故事,心甘情愿掏钱进电影院,就为一场说不准他们的确爱过的谎言。
罗棠似是有些惊讶,夹着烟八风不动,她察言观『色』片刻,见徐缭并非玩笑,而是当真有几分不悦,于是嫣然一笑:“你气『性』倒大,不过也是应该,现在又不缺这个话题,不喜欢就不炒好了。”
她真可爱,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竟十分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