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天台的门之后,伴随着顶楼的强风出现在面前的,是站在楼顶边缘的裘郁柔。
对方站的太边上,迎面而来的风卷起校服的衣摆,衣料在风中不断颤动,裘郁柔看来仿佛随时能随风而飞走。
许梓然连忙冲上去,把裘郁柔一把拉了过来。
她拉的太急,以至于两个人一起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许梓然觉得手臂一阵灼烧般的疼痛,猜测应该是擦破了皮,不过为了挡太阳穿着校服长袖,因此也看不出来,而她现在顾不上这件事,只看着裘郁柔说:“你怎么了。”
裘郁柔把脸埋在许梓然的肩头,没有说话。
许梓然没想到裘郁柔会因为看见刘颐真就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一时莫名愧疚起来,虽然这事实际上无论如何和她扯不上关系,但她又情不自禁地把这事揽在了身上。
于是她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又把手掌按在她的头上:“不想见的话就不要见了,呆会儿我帮你问问她离开了没有。”
许梓然还记得罗霏霏说的话,如果刘颐真连来一个高中的运动会都需要别人带着,想必现在的行动算不上特别自由。何况对方的父母既然当年会为了这件事把对方送出国,那么就算现在对方回国,应该也不会又继续放任自流……
只不过,依靠着对方的父母的良心仍旧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要想出其他的办法来……
在许梓然想着这些的时候,在许梓然怀抱中的裘郁柔渐渐冷静下来。
她的手紧紧捏着许梓然的衣服,令手指都开始变得疼痛。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奇怪。
实际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很奇怪。
害怕么?
恐惧么?
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情感。
或者说,并不仅仅是这样的情感。
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如何诉说。
三天前,裘郁柔就知道刘颐真回来了,刘颐真给她发了短信,短信内容是法语的“我回来了”。
裘郁柔并不奇怪对方能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当时她还是一下子摔了手机,就好像那是一只□□
但是重点仍然不是这个。
那天她很快冷静下来,并把这件事告知了自己的母亲,沈飞瑶回复她会解决,于是许梓然再也没有收到刘颐真的第二条短信。
所以,真正令她在意的事是——
从十月初开始——实际上准确来讲是从许梓然给她弹了钢琴曲开始,她经常断断续续地做一些梦。
这些梦一般是许梓然给她弹各种不同的钢琴曲的片段,虽然裘郁柔会好奇为什么她会在梦里梦到这么多她从来没有听过的钢琴曲,但是她最开始只觉得,这大概是因为由渴望衍生出来的幻想吧。
可是,在三天前收到刘颐真的短信后,她开始做另一个梦。
这个梦算不上美好,以至于每天早上醒来,她只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但是次数多了,她开始记起某些片段——
阴暗的教室,福尔马林的味道,手术刀掉在地上……
很像是她少年时代去过的父亲的实验室。
裘郁柔怀疑着这或许不过是她对童年回忆的影射,可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不安。
这种不安在刚才看见刘颐真的时候到达了顶端。
一种冰冷的战栗一下子从脚底升至头顶,她所恐慌的除了这突然强烈起来的不安,还有由内心汹涌而来的某种不知名的、她无法判断的、泥淖一般的恶意。
她从那个房间跑出,一直到来到天台,看着远处的群山,才渐渐平息了那奇怪的冲击,可是她记住了那感觉,并且意识到——那是一种趋于毁灭的冲动。
可是,这不是她应该产生的想法。
就好像在梦中,那些言不由衷地由“自己的身体”说出的语言,裘郁柔觉得自己现实中的身体一定也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出现这样的感受。
她浑身发冷,又冷静异常。
事到如今,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能判断这件事的真假……
裘郁柔开口说话:“孜然,我还想听你弹琴。”
许梓然既然知道裘郁柔会弹钢琴,其实已经很不好意思再秀琴技,但是现在听裘郁柔这么说,却完全无法拒绝。
算了,反正要说丢脸,未来也不知道丢了几百次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她点了点头,说:“走吧,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现在想到刚才那个场景,还是后怕不已,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跟裘郁柔说起这么一个地方。
她拉着裘郁柔出了行政楼,往音乐教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