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自然是不会降罪的,王雅却是当众有些下不了台,只能故作轻松地说道:“南郡公以后可不能这般儿戏了,即便是陛下下的旨意,也要令我们众人知晓才好,不然难免会误会了您。”
桓玄轻描淡写地答道:“您的意思是,即便是陛下的旨意,也要先经过您的允许吗?”
短短一句话,又将矛头转向了王雅自己。
历来权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多数是不得善终,主要原因就是像现在这样,每每到了重要的场合,总会有看不惯他的小人站出来挑拨离间,只要皇帝是个正常人,这样的话听了进去没有不刺心的,又怎能真心喜爱这样的臣子呢?
即便小皇帝是个傻子,也不爱听这样的话,这个宫中,这个天下,好吧,至少是这个江东,都是他司马家的天下,所有人自然是应该全都听自己的,然而自己却要听从太傅的,实在是令人很是不爽。
即便是王雅立刻站出来澄清自己,皇帝都不一定能听得进他的解释,更何况王雅只是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当仁不让地说道:“陛下年纪还小,自然难以分辨善恶对错,老臣身负先帝的嘱托,自然要从旁引导,日夜敦促,才能报先帝当年提携老臣的恩情之万一。”
桓玄还待说些什么,却见王谧立刻接着这话茬,歌功颂德起来:“王太傅虽然年长在下许多,却仍是为了陛下,为了晋廷而日夜操劳,实在是令在下佩服,您还是要多多注意休息才好,毕竟您如今是晋廷的主心骨,若是您病倒了,倒让我们这些愚钝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王雅心中虽然是觉得诧异,但毕竟是没人不爱听好话的,更何况是琅琊王氏这样旗帜鲜明地护着自己,他也唯有觉得感激而已。
而且这每一句话都像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要说他这样破釜沉舟地弄权,到底是图个啥,他自己也都没弄明白自己的内心,然而他始终是遵守着先帝的遗诏,尽心尽力地辅佐着小皇帝。许是为了安慰自己吧,他总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司马曜,为了先帝当年对自己的另眼相看。
他能有今天,除了机遇,主要还是因为先帝司马曜的独具慧眼,在他默默无闻的时候就对他青睐有加,破格任用又不断提携,因此他才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位。
说起出身高贵,说起风度怡然,说起聪慧机智,他都没办法和之前的宰相谢安相提并论,谢安如春风,你也许感觉不到他究竟好在哪里,但他就是令每个人都觉得十分温暖和煦。
而王雅,为人处事显然就不如谢安那样地圆滑,做不到面面俱到地令所有人都满意。
毕竟百年来只有一个王导,亦只有一个谢安。
他竟是被王谧夸得微微有些尴尬,只能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便对皇帝说道:“陛下,如今既然已经澄清了这事是您的旨意,臣一会便命人将之前殷明府派人送来的军官们都释放回去了。”
小皇帝连连点头,忙附和道:“正是如此,你这样处理很好。”
他在朝上一般就说两句话,一句是“正是如此”,另一句是“此计甚妙”,也为难他了,如今这两句话也算是说得颇为顺溜了,还能分得清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实在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