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心中隐隐有些疑惑,他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老者,先前并没有太在意他的容貌举止,仔细看来,却见这老者衣冠虽是粗陋,但十分整洁,与周围的樵夫相比,自是有一种悠悠然的出尘之气,应对之辞也是颇有见解,并非普通山村野夫。
他似是感受到了寄奴的目光,转头来回应了他一个温雅的微笑。
寄奴忙拱手为礼,问道:“在下姓刘,名寄奴,还没请教您高姓大名?”
那老者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毫不惊讶地挥了挥袖子,作揖道:“老朽单名一个‘汰’字,出身低贱之人,便不提家族姓氏也罢。”
虽然明知他这不过是自谦之辞,寄奴却也不方便再追问对方的来历,只能试探地问道:“您似是对我要买这些柴火毫不惊讶,难道您已然知道我要买这些柴火做什么了吗?”
那老者淡淡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
寄奴疑惑地挑了挑眉,纳闷地看着他。
那老者微笑道:“世间万物,柴火也罢,我们这些粗鄙之人也罢,不过都是顺应着自己的命运而存在,又何必强要寻根究底,求一个因果呢?”
这话说得大有禅意,寄奴此时已然完全可以肯定,这老者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他并不认同对方这种听其任之的处世态度,不由得反驳道:“若是如您所言,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定数,天命所定,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若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又何必去从什么军,何必来会稽?
那老者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不再枯槁如灰,毫无波澜,竟是如凝星河在眸,光芒流转,璀璨幽深。
他似是能读懂寄奴的心意,轻轻地说道:“所谓的改变和主宰自己的命运,也不过是顺应了命运的安排罢了,只是你自己以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其实这改变本身,就已经是天命所定。”
虽然这老者身处这些粗鄙的樵夫之中,却自有一种弘雅劭长的贤者气度,寄奴不由自主地生出敬仰之感,谦逊地问道:“诚然如您所言,然而天命这一说,也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人力有时而穷,然而若是有人能预知天命的话,岂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定然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了,在下见识粗浅,还请您指教。”
他眼中微微露出了一些期盼的颜色,然而更多的是掩饰着的怀疑和不敢置信。
那老者毕竟是年长许多,怎会看不出他眼中的犹疑,当下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您说的没错,天命自然会眷顾他所选定之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预知呢,方才我也不过是痴谈而已。”
寄奴面上微露失望之色,然而他心内只觉得这老者对自己并无恶意,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满您说,这城中有我十分重要的亲人,我是必须要进城去的,方才我见城门西南角火光较少,可见那处防备较松,若是您的伙伴们能帮我将柴火堆在西面城门处,一旦火起,附近的军队定然会来查看,届时乘隙从南门入城,便十分稳当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我怕不能说服他们,若您能帮我劝说一番,想必就无碍了。”
那老者悠悠点头道:“声东击西,的确是好计谋,不过您可曾想过,若是城内守兵不让您入城,您要待如何?即便您入城了,城主若是不信你,以为你是敌方奸细,您又待如何?”
寄奴眼中的神采顿时一滞,愣神了一下才摸了摸头说道:“我还真是没想到,这又要如何是好?”
先前他只一心想着要怎么进城,至于城内的形势,他却并不清楚,这样一想,还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