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看这一行人,独独中间二人衣服泥泞不已,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公子说的对,夫人还是快点去换个衣服,天凉,可不要感冒了,等下就让小二吃食送至公子夫人的房间。”
陆绾一怔,随后微红了脸:“我不是——”
未解释,便听车轮声起,顾容息已然转了方向,木简跟在后方。
陆绾咬了咬唇,也上了楼。
他都不解释,那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虽说陕南远离京都,也难保不会有人认识他,亦或是认识姜霈,有了这么一层身份,也许有利无弊。
直到小二端进来热水,陆绾屏退了人,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入木桶之内,方才有些缓过神儿来。
埋身于土的感觉,着实不是很好。
顾容息。
脑中突然想起了这三个字,陆绾一下子头脑发胀,她为什么会想起他?
她一直很怕与他直视,可今日在泥淖之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安全,让她情不自禁便安了心。
在一个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杀了她的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着实是带了些奇怪的。
待她换完衣衫下去时,姜霈等人已经入了座,空位,就只剩下顾容息身边的。
原先掌柜的说把吃食送到房间里去显然被驳回,可现在这局面……
“姑娘来了,入座吧。”姜霈抬头看到陆绾,招呼道。
一旁掌柜的觉得莫名,不过随后秉持少说话多做事的准则让人上了菜,又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着回话。
陆绾硬着头皮坐在了顾容息旁边,又见掌柜没有半分不耐,收回目光的同时瞥到了他靠着身后手中的一块银锭,顿时明了。
这世道越难熬,就越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掌柜的,你说这不是洪涝是山石泥流,那为何没有任何人跟朝廷禀报?”姜霈疑『惑』,父亲所制定的解决方案皆是针对洪涝,可若是泥流,那便又是另一番考虑,难道呈上奏折之人不知其中的不同,『乱』写一通吗?
掌柜的冷笑两分,随后又平静了自己的思绪:“不瞒各位所说,陕南这地方,很早以来便是一块硬骨头,难啃,先帝还在的时候物资银子都没少拨,可哪里知道陕南的地方官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前年洪涝,朝廷派人赈灾,那银子粮食都进了官爷的口袋,老百姓们,是硬生生熬过去的。”
前年……
陆绾带过一丝恍惚,她记得前年。
那时的顾容峥,还只是顾容峥。
不是元丰帝。
他向自己的父亲询问对策,父亲说的几个方案,都被顾容峥呈给了先帝。
当时先帝看过之后龙颜大悦,称他有为民之心。再加上有姜家的支持,顾容峥的胜算更添一分。
“那后来呢?”陆绾问。
“后来?”掌柜的又一声冷哼:“后来换了个地方官,本以为会好一些,却发现还是一丘之貉,护城河那口子的堤坝年久失修,雨季来临之时根本守不住,按理说官府拿了那么多钱,也该拿出一些做做样子,谁知他们就是样子都不想做,于是到了今年,雨季时长比原先要长不说,更是来势汹涌,一下子冲垮了那堤坝,导致数百人送了命,地方官才急了起来,匆忙上奏了朝廷。”
陆绾算了算时间,如果是她记得的那个时候呈报的消息,现在顾容峥派的人也该来了才是啊,可现在所见所闻,似乎并不像自己所想。
姜霈同样也紧皱着眉:“没有人来处理?”
掌柜的大叹一口气:“陕南的官啊,希望朝廷上来人,又不希望上面来人。”
这话,在座的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