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书房里只有两人在，杨贞走近穆亦漾，弯下腰，压低声音：“丫头，你让我做的DNA对比，结果出来啦。”

穆亦漾的葡萄眼瞬间撑得更大，双手一把捉住杨贞的右臂：“如何？”

“亲子关系的机率为%。”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真的是这个结果。穆亦漾失望地松开自己的双手，怔怔地走到紫檀椅上坐好，脸上的表情，失望、伤心、悲愤，百感交集。

她的表情让杨贞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想，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天晚上，小丫头去拿的，绝对是尤艾的骨骸。

今天早上8点的时候，他接到DNA的对比通知。大炮是一个做事细心谨慎的人，他把牙齿主人的年龄、性别，骨骸主人的年龄、性别等信息一并向杨贞汇报。

如果说一开始，杨贞不明白为何穆亦漾会在自己结婚的前夕亲自去做这些事情。可是当这些信息摆在他面前时，他才把这一切都想通。

所有的事情对兰兰守口如瓶，一家人里，只有兰兰一个人不知道；骨骸的主人年龄估计是23岁左右。再想到那天小丫头是偷偷摸摸离开的，去的地方又是在临近海边的荒山野岭。

第二天的时候他马上让人打听清楚。现在的望龙岭，虽然是一个名山景点；可是在过去，它却成为当时后荒马乱的那个年代的最佳的坟葬场。在那个年代，死几个人是常有的事情。好多人都是被随便抛到那里。

一直到后来，大家开始慢慢的清理和开发望龙岭。基本上，但凡找到的遗骸，大家都清除了。但是，对于山腹里面，以及一些行人无法达至的位置，大家最后只能选择了忽略。

按照大炮的说法，他还让人进入山腹里看过现场。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那个位置异常的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踏空。若不是地形熟悉的人，很有可能进去之后就出不来。

得知这一消息，吓得杨贞惊出一声冷汗。估计穆三少也不知道会是这么凶险，否则，他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姑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之下来接骨骸的。

再往前想一想，当初，老爷子说想去看看尤艾的时候，小丫头是万般阻止。甚至还搬当地的风俗为借口出来抵达。

然而，令穆亦漾没有想到，事后杨贞马上派人去打听，当地是否有这个风俗。最后，让杨贞傻了眼的是，竟然还真有这么个说法。特别是对于一些大家族来说，祠堂可以随便进。可是，墓地不能随便扫。

杨贞再一次对穆亦漾刮目相看，小丫头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不会让人捉到任何的漏洞。然而，对于小丫头的态度，他还是非常怀疑。因为，以小丫头一家来说，要想随时去扫尤艾的墓，那不就是说走就走的事情吗？

他们穆家，可不在乎尤家的其他人的看法。再说，尤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族墓群。

综上所述，杨贞当时就有了这么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今，又得到DNA结果，就算他看不到穆亦漾的表情，他都能知道，骨骸是尤艾的；牙齿是兰兰的。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兰兰的牙齿，小丫头怎么会有呢？更何况，那牙齿可是7岁女童的。

他走到书桌的对面，望着一脸呆滞的穆亦漾，虽然心有不忍，可是还是说出自己的疑问：“你妈的牙齿，你是怎么拿到的？你妈知道吗？”

二大爷真不愧是二大爷，虽然自己没有告诉他，可是，凭他的本事和手段，竟然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个七七八八的。

穆亦漾了无生气地告诉他：“妈妈小时候，换下来的牙齿，全部都被姥姥用锦盒存放起来。”

姥姥说，这是穆妈妈成长的经历，要保存起来。所以才会用锦盒装好，锁在地下室里。当时，穆亦漾换牙齿的时候，姥姥也是保存起来的，同时顺口说了这事。

穆亦漾觉得，既然做DNA对比，牙齿肯定头发更可靠。所以，她跑到地下室，翻出当时保存的牙齿，挑了其中一颗，作为对比证物。

杨贞坐在书桌的旁边的木椅上，微微叹一口气：“丫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穆亦漾忧郁的眼神投向杨贞：“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几乎全都待在地狱里。你说，若是我初一十五的时候，多烧几柱香，给阎王爷多摆点供品，他会不会让黑白无常帮我问问当年那些人，告诉我原因。”

算算时间，到了今天，外公83岁，当年绑架外公一家的人，岁数都比他大得多，甚至，还有和太姥爷同龄的匪徒。他们早不知多少年就已经白骨了。

更何况，按林爷爷的说法，当年他基本上把那些刽子手都清掉，既然这样，知道真相的人基本都没了。

而唯一知道或者说最接近真相的人，就是林爷爷。可是，穆亦漾从来没有听林爷爷提过当年的事情。

想到这里，穆亦漾抬头：“老爷爷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清楚。”

“是您不清楚老爷爷知不知道，还是老爷爷不清楚当年的事情。”

小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咬文嚼字，她就不能装糊涂一点？丫头这么精明，想糊弄她真不容易。

杨贞用词只能慎之又慎，担心自己的用字会让小丫头有疑问，免得自己到最后，不但解释不通，甚至可能让小丫头认为，他在骗她。若是这样的话，他可比窦娥还要冤。

“都有。我不知道老爹是否知道当年的真相，甚至，我觉得他就算知道，可能也只是像别人一样，道听途说。”

以杨老爷子的背景，要想查一件事情，怎么可能查不到。穆亦漾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个说法。

看她的表情，杨贞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无奈地告诉她：“我是这么猜测的。当年，你的林爷爷是阻止我爹的调查。他说的，该报的仇，他亲手报了。”

认知，穆亦漾切了一声：“你撒谎。”

“我没有。”

丫头的疑心怎么这么重呢，杨贞急切地为自己辩驳。然而，坐在他对面的穆亦漾把自己的身子往后靠在紫檀木椅上，双手放在两旁的扶手，一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望着他，似笑非笑，不怒自威。

天啊，小丫头身后哪来的这种上位者的气势，压得他有点气闷。

穆亦漾一字一眼地说：“我林爷爷不会说这么文明的话。当时的情况，要么他在骂人，要么就是凶狠恶煞的粗口连篇。”

说得杨贞哑口无言，他像看见鬼似的一惊愕眼神看着穆亦漾。真不愧是光头阎王养大的孩子，对光头阎王如此了解。

的确，原话不是这样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杨贞只能说着平时自己不会说的话：“光头阎王说的，他妈的老子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害我大哥的人，老子已经亲手送他们去地狱。我大哥怎么死的，他们比我大哥还要惨百倍。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老子既然是和尚出身，他娘的就当一回怒目金刚。老子杀人无数，可是，手下从来没有冤死魂。那些孽畜我已经杀了，参与的人，也被我罚了。你现在就算要调查，我担保，你什么也查不到。”

听听，这才是林爷爷的说话风格。穆亦漾微微一笑：“我林爷爷说话，就是这么拽。”

是啊，拽得当年的杨老爷子听了之后，气得想骂人。若不是看在他是尤艾弟弟的份上，冲着他那种杀人之后一副为民除害的表情，他真想把人捉到牢里，好好地审审。

可是，光头阎王毕竟是有赫赫军功之人。再说，即使他承认自己杀人，可是没有人看见。人证物证都没有，你怎么审？

再说，虽然他的手段血腥了一点，可是，确实是在为民除害。

“我林爷爷有不有对老爷爷透露一点当年的情况？”

“没有，只是让我爹停止调查。不过，除了一点挑拨离间之外，他让我爹别去打扰你妈的生活。”

当年他恶狠狠地说什么，若是杨老爷子真的想追责，就想办法整倒尤爷爷才是正理。

也不知老爹听说了什么，不过，后来，他真的断绝了与尤爷爷的来往。而且，他也没有再提起要把兰兰接来家里的事情。

或许他知道，有光头阎王以及养父养母的庇护，兰兰会过得更好吧。

从小到大，穆亦漾不仅一次听到这种传闻。她忍不住说：“我外公一家当年遭遇祸害，完完全全是因为太姥爷引起的。外公不过是被用来勒索或者威胁我太姥爷的棋子，对吗？”

虽然杨贞不想承认，但是，他最后点头：“是的。”

不想让孩子产生误会，杨贞马上补充：“丫头，你们出生在太平年代，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乱年代。你们不了觮当年的历史......”

穆亦漾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评判当年的事情。如果要对太姥爷有怨，那也只是我妈。除了我妈之外，没人有资格。”

闻言，杨贞停顿了一下：“你妈，怨吗？”

“我说不怨，你会信吗？”穆亦漾苦笑着，“若是不怨，那她就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我觉得，我妈妈是怨太姥爷的，只是，这么多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姥爷在她心中份量越来越低。最后，太姥爷对我妈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她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再也不会起任何涟漪，只当成故事来听。”

一直以来，穆妈妈从来不曾去太姥爷的墓前扫过墓。甚至，逢年过节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太姥爷的名字。他与她，除了血液上的传承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关联。

就连何强，他也不敢在穆妈妈面前提起太姥爷的任何事情，唯一说起的，只在外公以前的轶事。

愣了半天，杨贞语重心长地说：“丫头，虽然我不了解真相。可是，直接告诉我，或许，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你太姥爷可能有疏忽。但是，不能全怪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