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大家说得热闹非凡,评心而论,真正高兴的,只有穆亦漾一人。杨宗忙着应付那群把烈酒当白开水喝的爷们,大炮急着躲闪热情奔放的布耶楚克。
吃饱喝足之后,在金家人热情欢送之下,滴酒不沾的大炮开着吉普车如逃命假的消失在众人眼前。酒店二楼转角一个窗口,曹老太爷望着楼下一群人的身影,脸上有着疑惑和不解。
“爷爷,您在看什么?”
老太爷专注的目光,令大曹哥好奇,莫非老人家又看到老熟人不成。
侧过身子,曹太爷指了指窗外:“太昊,楼下的人,你应该也认识。”
凑到窗边,载着眼睛的大曹哥一看:“咦,这家人怎么在这里。”
“他们刚才送囡囡离开。”
补充完这句,曹太爷问起君施:“施子,囡囡和东北的人有联系?”
坐在曹太爷对面的君施摇了摇头:“没从听说。她的关系网,有且仅限于海门。”
据他们的调查,鬼见愁的资料再简单不过,生在海门,长在海门,一张A4纸就能交代清楚她的个人经历。谁想到,她出趟门见个人,却给人一种老交情的错觉。若说那叫自来熟的社交风格,与她那略显认生的风评出入太大。
沉默的曹太爷不再说话,之前一直安静地喝菜喝酒的曹之敏反倒发表个人意见:“太爷爷,我早就说过,那丫头邪门得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否则,我也不至于每每被绊她脚下。”
无奈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大曹哥的大脑飞快地过滤着穆亦漾的信息,半响之后,他才缓缓地说:“爷爷,兰妹的养父母,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
会说少数民族的语言,并不代表着什么。主要是,和穆亦漾接触的那些人,既不是穆家的关系,更不会是尤家的关系,那么只能是兰美人的养父母。根据他们得到的信息,只知道人家姓权,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身份证上的地址之类的,赫然写着海门市芙蓉镇。
那对严厉神秘的夫妻,没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底细。如果不是前段时间,他听下面的人说,何政委等人对小丫头有种莫名的关切感,他打死也不会想到权家人有可能来自京城。
尤其是经过北林一事,据巴彦事后透露,北林的人,竟然把小丫头当成他们的族人。如果兰妹的养父母真是遗老那脉,那么,他们的人脉,一旦被小二运用,对自己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知孙莫若爷,大曹哥心中所想的,曹太爷约摸猜个七八分。他伸手示意大曹哥坐下来,慢悠悠地说:“兰兰的养父母是谁,当年我二弟也查不出来,来历不明。不过,能让将军都放心的人家,不是坏人。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可是,我还得说两句。你用不着担心小二能借她的势,那孩子不是圈里人,她不会涉足圈里的事情。所以,之敏,我再三交代你们,千万不要把孩子拖到你们的混水当中。”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鬼见愁和我之间见面都恨不得捅对方刀子,此时装路过的陌生人,恐怕有点晚。曹之敏有点不好意思,耸拉着脑袋:“太爷爷,我知道了。您放心,答应您老人家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不过,丑话我先说前头,我不主动惹她,若是她来找我麻烦,那倒另当回事,我做不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小子,就你贫嘴,大曹哥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儿子,等你哪天能打过她,再说这话也不迟。”
说到这里曹之敏觉得肉痛,没办法,谁让臭丫头比他能打。力不如人,硬碰硬时,他只有吃亏的份。他悻悻地说:“好男不和女斗。”
斗,你真斗得过她,我一定会乐明正大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笑出来。大曹哥给曹太爷续上一杯酒:“爷爷,您凭什么觉得囡囡不会站在小二这边。她家里的房子在京城又多又大,可是自从她入京之后,一直住小二家里。她家里和小二一家的关系深厚,她心里偏向小二,这点可以理解。”
孩子一个人在外边,父母不放心她一个居住,因此住在亲戚朋友家里,有长辈照料着,家里人才放心。曹太爷觉得大曹哥有时看问题,有点偏离最原始的表面:“之敏结婚的时候,为何你不放他和飞飞单独过,而是把夫妻俩留在家里。这不一样的道理嘛。”
怎么会一样,之敏是我的亲儿子,囡囡不过是小二他爹的结拜兄弟的外孙女,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和世交家的交情,哪能相同并论。曹之敏也是这么想的,他抢着插嘴:“太爷爷,我们是一家人,住一起天经地义。小二叔和小丫头又不是一家人,住一起算什么。依我说,想来人人都稀罕鸿苑,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进入鸿苑,求之不得的机会,谁会拒绝。”
这么想来,原以为小丫头是个有风骨之人,没想到,不过俗人一个。然而,大曹哥却望着君施:“施子,你的想法呢?”
看事情比较全面且有自己独特见解的君施与曹之敏的意见不同:“我觉得小丫头是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懒人。”
言下之意,她不惹你,你别犯她,大家相安无事。
不错,孙子身边的这人还算有点眼光。曹太爷满意地点头:“阿源回海门之前和我说过,穆家人不是好事之徒,只是惹事的本领天下无敌。俗话说的好,冤家宜结不宜解,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主要是日后得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这些粉饰太平的话,用来骗小孩子都没见得小朋友会相信。曹之敏心里冷笑着,可是看到太爷爷睿锐的眼光向他打来,他冷不丁地打个激灵,乖巧地附和着:“我发誓,日后见了她把她当空气。不过,太爷爷,话说回来,您不觉得奇怪?昨天和今天,不管到哪里,咱们出门就碰到她,若说这是巧合,我不相信。”
金罗的金家,是东北一带最为响亮的人家;弱水的金家,是当地的龙头老大。这两个金家严格说来,五百年前还是同一个老祖宗出来的。小丫头连续两天,见完这个金家见那个金家,这点不由得令大曹哥多想。
他略一沉吟,吩咐着:“施子,改日问问巴彦,看他知不知道囡囡的具体情况。”
“这点他真不知道。”君施早就问过巴彦,巴彦本人也很是疑惑,凭什么一个外来人,竟然比身为土生土长的他还要受到族人的信任,“他说,也许只有族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或者知道小丫头真正的底细。我想,小丫头的长辈,或许真的来自北林。”
若是那样的话不足为惧,北林里的人没有人真正在圈子里做事,真正要忌惮的是,是东北这一带。东北对于曹家来说,无异于大本营。大曹哥不允许别人在他的后院里玩火,而他自己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且说那头,吃饱喝足的穆亦漾靠着杨宗的胸膛呼呼大睡,杨宗轻轻环着她,与大炮说着同样的事情:“刚才你发现没有,曹家也在林场里吃饭。”
“我是开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曹太爷的影子。”大炮轻声说着,嘴角扬起一道弧线,“和传闻相差无几,曹之敏真被曹太爷拘在山林里。荒山野岭的,老太爷也狠得下心,就是不知,他的这番苦心,有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但愿曹之敏不辜负老爷子的用心良苦。”
那个公子哥,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不在话下,基本是淘太蜜罐里长大。难为他这些日子过着粗茶淡饭的苦行僧的清修生活。是的,粗茶淡饭,杨宗相信,以曹老太爷的行事风格,他真的不会让曹之敏在山中修行的时候能吃上一块肉。别说肥肉,瘦肉都看不到。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成死猪的穆亦漾,同情心有点偏向曹之敏:“小妹顿顿美味珍馐,之敏却萝卜青菜。两个臭屁孩,一个生活在天堂,一个生活在地狱。不过,也只有我家小妹天生就是被人宠被人疼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