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小不知两个男人已为她眼神厮杀了几百个来回,只静静地坐在太后身旁,想靠奶奶近些,假的也好,她实在太想念奶奶了。明宣帝坐在大殿正中上首,太后坐左侧下首,明华与纪小小两人一人一边挨着太后坐。明德皇后坐右侧下首,其余皇子公主按年龄坐在大殿左侧,接着是妃子按位份依次落座。右侧则是官员及亲眷们按官位品阶依次落座。
纪小小只安静用膳,太后见她柔顺乖巧。想起季珩将成婚时,可是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的。毕竟他是那样惊才绝艳的男子,样貌也生得极好。太后知她身份不高,所以只能嫁他做妾。季珩新婚夜还被煊赫喊来议事,之后又是大半月在外面。见她不争不要的样子,太后执箸问她:“澜月,你的事我听闻了。做妾到底不如妻,身份地位高些,往后色衰爱驰也不至太难以自处。”纪小小茫然看她,太后心想,还真是个心思极简的,索性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见明华与你投缘,你可愿进宫来做她的女学师,无需做甚,陪着说说话就行。既是公主学师,自是理应为妻的。”纪小小想到古人妻是主子,妾如同奴婢,妻不喜欢妾是可以卖了的。心下对太后的用心感动,只是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不需要这些。她顿了顿,道:“太后娘娘,我自知出生低贱,今日因缘巧合与公主产生交集已是天降鸿运。不敢要求更多。我既嫁与季大人,我心盼他真心悦我,并非因太后懿旨而不得不为之。他若有心,无论我什么身份都会为我思量予我名分;他若无心,即便为妻,色衰爱驰也是我的命数。”
太后闻言,轻声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通透。”
纪小小却只是看她,道:“太后娘娘,澜月确有一事相求。”
太后闻言好奇,“说来听听”,也许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用,比如给她那个扶不起的父亲求升些官阶。
“澜月的祖母前些年去了,澜月并无冒犯之意,实在是我的祖母与太后娘娘眉宇间有些相似,才使澜月在乾坤亭时失礼至极。祖母生前喜欢唤我的乳名‘小小’,望太后娘娘也能唤我声‘小小’,澜月便死而无憾了。”
太后闻言微笑着,唤她“小小”。旋即就见纪小小眼眸里升起雾气,幸福地着看太后,道:“诶!小小在呢!谢太后娘娘。”
一旁的明华伸头看纪小小,一双墨黑的瞳晶亮,奶声奶气地说:“纪姐姐的乳名好可爱,小小。我的乳名叫囡囡。纪姐姐你可以叫我囡囡。只有皇祖母、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才能叫呢!”
纪小小笑得温和,柔声唤她“囡囡”。太后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想这姑娘当真是没有丝毫功利之心。她自己深宫里待久了,别人任何一分好意都想用赏赐打赏。久而久之难辨情意真假,这也是为什么皇家难得真心。她想,也许有时是自己把真心推远了。
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太子煊赫,修长的手指抚着杯盏,却在心里唤了声“小小”,随即嘴角染了些笑意。她真是,很奇怪的女子。
席间明宣帝大战告捷在前,今日又是阿娘寿辰。他难得尽兴,在众人殷勤的祝酒下,喝了不少,渐渐面上飞霞。
纪小小呆坐着有些闷,低声对太后说晨间也许是吃了生冷,这会子有些不适,想去……太后点点头,她便悄然起身离席了。
明月悬长空,霜影转庭梧。
纪小小行至湖畔前,吸一口清凉之气,心中郁结稍稍解。今日见了与奶奶一模一样的太后,使她更加伤感。自己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她怕这里的时间与外界时间一样,假使五个任务按期完成,五个月不见她,她能猜到奶奶会急成什么样子。
纪小小这一刻的惆怅太投入,不知何时已有一个身影走近。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太子煊赫双手扶栏,一双星宇般粲然的眸子望着天上的弯月,纪小小闻声抬头看他侧脸,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某一个记忆中的晚自习。她出来上厕所,就见那个她暗恋的学长,也是这般扶栏望月。他是尖子A班的天之骄子,次次蝉联全校第一,而她与他隔着整整一条走廊。那时他孤寂的身影,星宇坠落般的眸子无数次入她少女时代的梦里。
纪小小却凄凉地笑了,这些都是假的,是阻碍她攻略成功的心魔。
太子煊赫见她静静看自己许久,带着一丝忧伤和笑意,未满的月为她镀了一层温柔的光,使她如梦似幻般教他看不真切。
“太子殿下对所有女子都这么说吗?”纪小小直视他,秀眉微微一挑,倒像是在陶侃他,太子闻言唇角勾起,果然有趣。
他轻声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想问问你,怎么想到帮囡囡解难。毕竟只是小孩子吵闹。”
“纯粹见义勇为”,她不再看他,望向远处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