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对这个女儿是十万分的疼爱的,别说当他大皇子的正宫王妃,往后母仪天下也是担得起的。
齐映雪抬头:“娘,你来了。”
“刚刚敲门许久,你也没个应声。”齐夫人在她身旁坐下。
“品诗入了神,母亲见谅。”齐映雪的声音轻而软,听着如同踩在云端,心里一阵绵柔。
齐夫人瞧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犹如湖水一般澄净清澈,心想着珍宝似的人儿,赶明儿就给了皇后,心里又是一阵不舍,说道:“你喜欢这些诗画也该小心着身子,莫看伤了眼睛。”
“映雪记得了。”齐映雪乖巧应答。娘亲从小对她说,齐府嫡女是要嫁进皇室的,纵使不能母仪天下少说也是个王妃,于是行动坐卧接讲究礼数,读诗习字、弹琴绣花样样都花心思勤学苦练,直到去年沐佛节一首禅师得鉴真大师盛赞而名满豫都,欣喜之余她也有些茫然,她只知这是好的,父亲母亲都为她感到骄傲。
齐夫人轻握着齐映雪纤白素手:“雪儿,春狩结束后的廷宴,大皇子聿璋也在,你当自家兄长来看。”
齐映雪心知爹娘是将自己许给了大皇子聿璋,关于这个大皇子她是知道的,据说性子沉稳内敛,在塞外时却杀伐果决。也不知哪一个是真的他。他年长她许多,在朝中声誉颇高。心里虽是对这个准夫婿有些怵,但瞬息就训诫自己清除这些念头,爹娘许了的,定是良配。
她忽然想起一片密林里的那个壮硕男子,傍晚时分的夕阳、宽厚的肩膀、沉香安稳的气息和那刀削似的五官、如渊般的眼眸。
妹妹齐夏歌在院子里和几个丫鬟踢着毽子。裙裾翻飞,她笑得十分快意。
齐映雪想到这么多年来,有时一道读书习字时,妹妹不会她帮着解答,妹妹偷懒她帮着做好。妹妹贪玩,总是惹爹爹拉下脸,她帮着劝。爹娘被气得头疼时看她这般知书达理也就消了气。
她那时便知,她不能如妹妹那样。就这样,十余载娴静文雅,如静水般无澜。其实只有齐映雪知道,她心里对这个爱惹事的妹妹竟是羡慕的,她像风一样,追逐着快意和自由。挨骂了就哭几嗓子,转眼又是笑意灿烂。齐夫人握着慕映雪的手又说了一些话,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心里只想着,若是她是妹妹,会如何?她会拒绝、会吵闹、会假意绝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她不是,她只会坦然接受命运。
满树皆新绿,烟灰色的浓云低垂。
虽是春雨细细,但完全不影响咧猎手们挽弓搭箭、大显身手。
猎场上响鼓重锤,尽是精兵锐将,今日是春狩第三天,谁能在春狩一举夺魁,晌午便能见分晓。
晚上廷宴,明德帝从宫里带来的厨子就会把紫云山猎得的山珍野味全数烹了,犒赏群臣。
这明德帝文治武功,如今大周不可不谓国富民强,与其体恤下属、仁心治国有莫大关系。
号角声起,猎手们纵马便往丛林奔去。女眷们则坐在帐中赏着无边春景,猜想今日谁能夺魁。
齐夏歌与齐映雪坐在帐中,百无聊赖。齐映雪则带了一本诗集在看着。齐夏歌嘟囔着,自己何时才能策马扬鞭,跟表姐一样。齐夏歌的表姐,猎场上英姿勃发的女将军,名叫连城玦,乃是安国公连城家的嫡女,长齐映雪两岁,剑眉星目,英气非凡。齐夏歌只见她纵马在前,时而扬鞭,时而夹一夹马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齐映雪从诗集中抬起头来,也望向连城玦的方向,她知妹妹性子如风,不喜拘束,但齐府诗书世家,父亲是决计不会让妹妹再从戎的。
心下喟叹道:她们二人终究是无法随心而活的。她想起那个高大的身影,明知一颗芳心遗落了,却也只能苦笑摇头。她,将会成为仪态万方的王妃,在维系家族关系、繁文缛节中终此一生。
齐映雪收起诗集,轻声说道:“夏歌,姐姐知你羡慕表姐。下次寻着机会,我劝劝父亲。你便可以随你安国公、表姐学武了!”
齐夏歌听言两眼焕发出光彩,“真的吗?!姐姐最好了!”说着,开心地搂着齐映雪的手臂。
前来找女儿们聊天的齐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暖意。
款款来到两个女儿的帏帐前,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齐声喊道:“娘”。
齐映雪往齐夏歌身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让母亲坐下来。
齐夫人坐下,牵起齐映雪的手,说道:“今日春狩结果便会出来,这大皇子也在。届时他若是夺魁,那尚司局的步摇定是要赠与你的。”
齐夏歌不知其中缘由,便打趣道:“母亲,可这传说中的大皇子前两日也并非遥遥领先呀?”
“傻孩子,你们两个在这角落闲聊,哪知猎场战况焦灼。”
齐映雪无心听,心里想着那个沉稳内敛、爽朗率性之人了。一阵脸红,看在齐夫人眼里,便是对未来夫君的崇拜了。
“夏歌,你有所不知,这大皇子的母妃,当今皇后娘娘属意把映雪许配给大皇子。也许不日就下旨,往后咱们见了映雪,都要行礼称一声‘王妃娘娘’呢!”
齐夏歌开心道:“也只有这样的男儿能配得上我与世无双的姐姐。”
齐映雪急道:“夏歌,不可妄言!”
齐夫人也点点头,这话心里想得,说起来倒有大不敬的意味。
齐夏歌咋咋舌,知自己说错话了。
母女三人说话间,已到了张榜犒赏环节,此春狩,以猎物为准,按猎物大小、珍贵程度划分赏酬。
礼部尚书徐平是一个身材圆胖的中年男子,声音却如洪钟般掷地有声。
猎场上许多人,礼部的官员在一一分拣记录着众猎手的猎物,以便待会儿向众人通报春狩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