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困在了四方的天里,却对他说她实在不得已的话。
不管是出于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都选择相信了她,由他亲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这样就不会看清一切假象。
后来那家勋贵因为谋逆的余党的攀污,被宇文拓海下令抄家灭族,全家上百口无一幸免。
人们再也不敢谈论这件事,仿佛一夕之间那家的一切在那一日被彻底抹杀。
包括他那身为他们家中嫡长子妾侍的母亲。
行刑之日,他没有去看。
他甚至没有感觉很悲伤,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他没有家,更没有母亲。
有的只是在这世上苟活的希望而已。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素色衣裳的姑娘,“我没想过你会这样回答。”
叶若水笑笑,小九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笑意:“不然我会怎样回答呢?”
她也抬起头,隔着薄薄的帷帽看视野有限的天,随后开口说:“期待着我说什么?”她接连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我虽然从小被养在四方的天里,被丈夫抛弃,又被卖进戏班,”她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能会反抗了?”
小九看着她,并不说话。
叶若水继续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要反抗?我能活着,这就很好,”她说。“只要我活着,我就还有机会去看外面的天,高洁的云,呼吸温暖和煦的风,”她这样乐观。
小九继续看着她。
叶若水也回视着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她自说自话的摇了摇头,“我不可怜,可怜的是为了一点点的好就放下自己的一切包括自由,去追寻别人带来的快乐的那些人。”
小九想了想,的确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母亲抛弃了他,他自以为女人都是一种脆弱而随时会像风一样消逝的。在戏园子里见到的那些舞女歌女,和喜欢他的戏又不敢靠近多说一句话的官家小姐,还有出手阔绰看着他带着渴望和占有的夫人们本质上并无不同。
她们都和母亲一样,是自私又虚伪的人。
可叶若水却站在这,站在这告诉他,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看到一些。
他第一次看到把苟活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可是想一想,她好像又没说错。
小九站了起来,他长的很高,叶若水要仰头才能看见他。可他有事那么的脆弱和冰凉,看她的眼神也带着一种漂亮的脆弱感。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其实姓金。”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姓金。他没有名字,母亲也没给他起过。
叶若水点了点头,也不问他为什么告诉她,“那我叫你金小九可以吗?”
他跟着点了点头。
叶若水拍了拍身上的露水和尘土,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金小九这才想起他已经练了好一会,“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若水面不改色的回答道:“透风。”
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太多的事。
金小九也没有多想,“出去吧,早饭应该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