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光总似流火,东千锦坐在轿子里,无风时就如同蒸笼一般,折扇不离手也没减去太多热感。啸月比一般狼的毛发浓厚,此时也伏在东千锦脚边张着嘴散热,蔫蔫的安静了很多。
这次回学院得先给这小家伙减减毛发。
“主子,后面那驾马车跟了咱们一路。”
从出西城门到如今九百里开外,经过数个路口,那马车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说是凑巧已经太过牵强。
“不必管他,咱们走自己的!”
东千锦话刚刚落下,后面那马车忽然加速,这条官道足够宽敞,那马车故意同东千锦同排而行。东千锦掀开轿帘,瞥见驾车人露出的绿色衣衫。
正瞧着,那车轿帘也出其不意的掀开。
入眼的,五官精致,面庞白皙的男子正是右相邵卿羡。
不过,东千锦此时青衣桃花簪束发,彻头彻尾的男子装扮,回想起来,邵卿羡和千锦的相见,应是青云学院的入学典礼同桃花寺那天,都是不大友好的经历,想到此处,青衣少年手指落下,留给邵卿羡的是一幕碎花轿帘。
“漫漫长路何不聊上几句?”
隔着轿帘,邵卿羡的声音轻而易举的传进东千锦的耳朵里。逃避不是她的风格,既然对方想谈,就看看他有什么企图。
“公子想谈什么?”
瞧见再次掀起的轿帘后露出的东千锦那略带玩味的表情,邵卿羡似乎在犹豫,但还是开始引导话题。
“有个故事,很长,但我想,你会感兴趣!”
方才高悬的烈日被天际飘来的云彩掩去光芒,林间微风习习,带来盛夏的气息。
东千锦继续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邵卿羡会无缘无故的给自己讲故事,他是那么闲的人吗?
“公子说的,漫漫长路,随便讲!”
青衣少年的笑意带着阳光的温暖,又有让人心静的魔力。但邵卿羡不确定,她听了这个故事,会不会依旧如此开心呢。
“从前,有个孩子,他很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父亲,就同母亲一起被赶出了宗族,母子两个流浪漂泊,很久很久,到过荒凉的沙漠受外族欺辱,到过卖药材的城池做过奴仆,后来啊,男孩的母亲重病,城池的主人没有给他们一分钱,还派人毒打了那个男孩……”
听到这里,东千锦的脸上浮现严肃之意。邵卿羡看得分明,顽劣一笑后,他再度开口。
“后来啊,那个可怜的男孩的母亲,没有得到医治,去了,男孩逃回沙漠,还染上了瘟疫,幸运的是,他被一个好心的大夫救治,收养,那孩子慢慢长大,还当了手握重兵的将军。”
如果前面半段听起来陌生,那么后半段的故事听个大概,秋桐也知道邵卿羡说的是谁。
“讲到这里,你似乎猜到了!”
所有的故事都不可能仅仅是简单的故事。
“路还长,公子可以继续讲。”东千锦的语气压的很平静,但她清楚,邵卿羡已经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而且还要告诉她一些关于楚苑的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很欣赏你这样沉稳的态度!”
“过谦了!”
“故事里男孩的母亲姓温,而他的生父,是启黎国楚姓人。”邵卿羡浑不在意,好像真的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树林簇拥的官道旁,有家新开的茶馆,红色的布帆在盛阳下夺目。
东千锦握着折扇的手指因为捏得用力,指尖泛起青白。她调查过楚苑,知道他的母亲叫温琪,生父不详。
邵卿羡说楚苑的生父是启黎人氏。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姓的楚,在启黎国,是皇姓。楚苑的生父,莫非是启黎国王室成员?他身为天宿朝堂的将军,若真的是……后果难以想象,不仅仅是楚苑,还有他身后的东千家。此时没有镜子,但东千锦想象得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