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太阳最是毒辣,百里父子两个身着厚厚的官服挺拔的跪在御书房正门对着的石板路上。
百里北浔的额头上不一会儿布满了汗珠,灼热的阳光烤在后背上,如同夏日烤火炉一般煎熬。
年轻的自己尚且如此,年过半百的父亲不知能否挨得住。
百里北浔侧过头,那个满头花发的老人一动不动,倔强的跪着,挺拔的背脊看起来那么苍凉。
如果自己在争气些,爬得更高,就不会无力保护南溪,也不会叫父亲白白受累。
日晷上的暗影一寸一寸挪动,地上的人笔直的跪着。
烈日无情烧灼着大地,过往的禁卫军无奈的摇头。
在烨都,前一秒风光无限,下一秒跌入深渊的例子比比皆是。朝堂之上,权势是会吞了那些失败者的。百里家不是第一个接受教训的人,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
双枫街,东千府,东千衡匆匆忙忙的出门,他的老朋友百里福在宫里跪了一天中暑晕倒,眼下这个敏感的光景,御医院那些个大夫不敢凑近,民间大夫也怕惹火烧身,曾经门庭若市的百里家,如今门可罗雀,清冷的叫人心寒。
“东千伯父?您来了!”
百里北浔没有想到,唯一一个愿意替父亲问诊的,是东千衡。
“带我去见你父亲吧。”
东千衡感慨万千,眼前这人本该是自己的女婿,造化弄人,如今他们东千家却招惹了邵卿羡,他担心有一天,家里的几个孩子再度卷入官场阴暗。
床榻上,往日神采奕奕的旧友苍老异常。失神的眼睛随着东千衡的到来露出些许光亮。
“东千兄,你不该来的!”
百里福叹着气。
“我不来,你就垮了,你若垮了,谁去给南溪撑腰。”
东千衡的话,引得百里福眼角发酸,老泪溢出眼眶,失态不已。百里福愧疚,他对东千家有愧啊。
东千衡没有过多言语,细心的给旧友诊断个彻底,开了方子,叫百里北浔去抓药。
昏暗的内室,只剩下清醒状态的百里福,同收拾药箱准备离开的东千衡。
床榻上之人思索万千,终究张开了口。这次不告诉他,怕是日后也没有机会说了。
“东千兄,七年前的慈澜案,我有事要告诉你。”
听闻慈澜案,纤瘦的男子脚步停顿,手中的药箱险些话落。
因为慈澜案,他失去了御医院院长的位置,失去了最爱的妻子,更是叫最小的孩子跌入落粱湖,失去记忆,从此体弱多病。
东千衡想知道,那个害得他身败名裂的陈年旧案还有什么内幕。
百里福挣扎着坐起身,组织了下语言。
“当年,你为慈澜公主接生,慈澜公主喝了你的催产药,却一尸两命,你可知,最终的问题出在那碗药上。”
东千衡何尝不想调查那碗药,可后来他被困刑部大牢,责罚缠身。赫礼是看在先王后东千舒的面子上,才留了他一条性命,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百里福继续道。
“那时,太后命我暗中调查慈澜公主为何落得那般下场。我接下了那个麻烦。阴差阳错得知,当日偷换催产药的丫鬟,是雪芙宫的人,所以,是雪贵妃害了慈澜公主!我本想把始末告诉太后,谁知被王上阻拦,呵呵……也是从那时之后,我成了天宿的肱股之臣。”
“你的意思,是王上想要了慈澜公主的命?”
东千衡震惊不已,若事实如此,自己当时成了背锅的人。
“当今王上并不是太后亲生,慈澜公主才是,王上担心,慈澜公主诞下男孩,他怕日后,被他的侄子夺了王位,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当今天宿王赫礼,凭借雷霆手段夺取了他亲叔父的王位,并且迅速笼络人心,赫礼早些年的丰功伟绩迷惑了朝堂之人的眼睛。让所有人忘记了他曾经的大逆不道行为。想不到,他先谋害了亲叔父一家,后谋害了未出世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