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这个尾巴,华少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坐在马车里,拿了一本游记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离襄速度慢下来。后面杜小姐的马车终于追了上来,杜小姐头发有点乱,她叫侍婢给梳了头,从车帘后探出头来,温婉大方地对钟离襄说:“钟离公子可愿意参加小女子在小年举办的赏梅会?小女打算为北疆灾民募捐,略尽绵薄之力!钟离公子可愿意挥毫一幅?大家都等着入手,公子的画作必然给北疆募的更多银子呢!”
钟离襄答非所问:“华公子睡着了!”
哦,杜小姐忽然明白了,钟离襄这是怕俩人说话吵醒车子里的人呢!她调皮地眨眨眼:“思曼大意了!”缩回脑袋,很小声地嘀咕,“嗤,不就是一个半大孩子嘛!”
忽然听得钟离襄冷冷地说:“看不上他便是看不上我,既如此,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杜小姐没有想到这么小声居然被他听见,一时有点懊悔,立即探头解释:“钟离公子息怒,我绝没有轻慢华公子的意思。”
钟离襄也不理她,驾车只管走,不过依然速度不快,因为,华少睡着了。
回程时,钟离襄并没有走原来的路线,在华少睡着时,他驱了马车到了洛水,虽然也是往冀州去的路,只是比原来的要绕远了。
华少其实没有睡得很死,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杜小姐和钟离襄的谈话,就有些气闷,他就说嘛,那个杜小姐一定认识钟离襄,这都邀请参加她的什么赏梅会了,还向他求画!
钟离襄一再否认,有必要吗?自己和钟离襄并非主仆,而且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
不过,他现在对钟离襄的来历有点好奇了,听这杜小姐的意思,钟离的画很受追捧?
他的气闷在听到他那句话“看不上他就是看不上我”,顿时烟消云散了!华少忽然轻轻地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敏感小气?两人不过相识几天,如此维护,足矣!何必计较他是来自哪里,去往何方?!
默默地依靠在侧壁上,眼睛望着帘子,外面除了马鞭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公子可愿意下来走走?”钟离襄早就听到他呼吸的变化,知晓他醒了,便轻轻地对着车帘问话。
“嗯!”华少应一声,随着钟离襄下来。今日天气晴好,阳光大辣辣地照着,然而温度依然低得很,寒风吹过树梢,依旧是“咻咻咻”作响,厚厚的雪没有融化的迹象,树枝上除了积雪,还挂着的长长的冰凌!
华少想起陈元帅的一首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念了诗,他不禁有些沉默,大雪依旧,青松依然,可是,玉青松将军呢,却已作了古!
钟离襄本来听他念了诗,感觉到那小小的挺直的身躯里坚韧不拔、宁折不弯的刚直与豪迈,那种不畏艰难、雄气勃发、愈挫弥坚、坚强的精神,忽而见他沉默,黯然,立即喊了他:“走,我带你去前面一个地方。”
比较无语的是,杜小姐真的意志很顽强,如此冰天雪地,她居然没有知难后退,两个侍婢扶着她,优雅不足地也跟上来。
钟离襄只管带着华少往前走,下了官道,便看见一条数十丈的河道,钟离襄说:“此为洛溪!”原来是一条略宽的溪水。溪面早已结冰并积了厚厚的雪,上架一条独木桥,钟离襄把独木掀起来抖了抖,雪便滑下溪面,露出独木的黄皮来。他手伸给华少,手很大,很长,根根骨节分明,华少没有拉住他的手,笑着道:“唉,总要学着胆子大一些!”看着四周,一根枯树倒伏在雪堆里,他折了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撑着下面的冰面,沿着独木一步一步往前挪,只可惜那冰面很滑,棍子支点很难找好,人站在独木上便有些发颤。看着钟离襄脚不沾地轻轻地略过雪,心里很是羡慕,有武功真好!
钟离襄看他那么紧张,便伸手牵了他手中的木棍,缓缓地在他前面。华少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满满的,从后面看着钟离襄高大的身躯,瓷白修长的脖子,一股淡淡的兰花香,轻轻浅浅,悠悠渺渺。一个牵着木棍的前端,一个抓紧了木棍的后端,慢慢地稳稳地沿着独木过了溪。
钟离襄扭头看一眼他耳际一抹粉红,也不言语,在前面踩着积雪“咯吱咯吱”,一个个深深的脚窝便蜿蜒开,华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踩着他的大大的脚窝,远远地看去,小小的脚就像被大掌包裹了一般。
两个人,一行脚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