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却也有了点对张京的第一层佩服，如果自己笑一笑，他就恼羞成怒，或者慌乱起来，实在是成不了大事的。

“你以为你比得上万千鬼斗吗？”

古灵索性抱起双臂，上下打量张京，“你想让我跟随你，请问你配吗？

我不是自夸，以前东十四府的两任知府老爷，听说我在东十四府走动，暗地里百般招揽我做幕僚。

京师大学堂的老宗师，还有冲霄门，啊不，现在要改称蛟云门了。

那可是全燕国第四宗门，他们的宗主，这些道貌岸然的正直人物，私下里都想招纳我做幕僚。

他们给我好吃好喝，给我宝刀美人，但我还是懒得留在那里。

你不过是个有把好剑的乡野村夫。

而且你说你叫张景，而不是张京，那么破除了世界第六秘境「海天秘藏」也是你哥哥，而不是你。

再说就算你破除秘境，也只不过有一点能力罢了。”

张京无语了，为了骗沈永嘉，自己也是......

但他等古灵说完，突然笑道：“古灵，你并不了解京城内部的事。

如果你了解，你就会知道，知府只是区区从四品地方官，现在在我面前如同蝼蚁。

在地位这一项，我若说第二，几乎只有皇帝敢说第一。”

“你是宰相？”

古灵嗤笑。

“宰相只是外戚蔡氏的一条狗，在我面前也要加紧尾巴。

我是正一品的武部尚书，你可见过主掌天下宗门之事的武部鱼牌？”

张京语气并不激动，却淡定得字字铿锵，随便把鱼牌从腰间口袋里掏出来，眼神无波地递到古灵面前。

“什....什么？！”古灵瞪大眼睛，“那你为何不留守京中？”

“我自然有这样的能力。”张京眼里寒芒一闪，“古灵，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我，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像我一般强大的人。”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点吧？”古灵道，“只是官职在身，有些富贵背景，你能和魔神相比吗？”

“魔神真的让你做他的幕僚，还是要考验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呢？

他是利用你，你比谁都清楚。”

张京的话就像一个老朋友的言语，轻松点出了关键。

古灵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一心要跪舔的鬼斗王，却是被张京亲手放出来的。

不过张京知道，鬼斗王对外肯定是说靠自己能力解除了封印，毕竟要装比。

他无所谓，也懒得争这个。

其实毒师也是五类幕僚里，最不被主家信任的一类。

几乎没有人会坚定地让一位毒师做他们的幕僚。

古灵刚才所说的，不论是知府还是宗主，都只是给了他一些好东西，让他留下。

不仅没有低三下四，也没有坚定恳求。

都是去留随意的态度。

张京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如果古灵真的那么受欢迎，他其实没必要非得跟随一个外国来的魔神。

毕竟再怎么是神，也是魔，魔是吃人的，是人的天敌。

如果不是混的太惨，已经病态地想要追求最强，因为缺乏关怀和安定感，逐渐心理出现问题，急于证明自己，一个人是不会跟随危险的妖魔的。

“你刚才要杀我的行为，我可以原谅。

但我可不是那种低三下四没有自尊的人，我已经向你证明，你杀不了我，如果我猜的没错，我在府衙住的这几日，你也偷偷潜入，给我的茶饭下过毒，但可惜我根本没中毒。

你毒害不了我，我现在不杀我，饶你一命，于你有恩，你不做我的幕僚，是一种对良机的错失。”

张京收了剑，剑刃映照着张京威慑力极强的双眸。

“我的幕僚，必须清清白白活在世间。你如果是我的幕僚，我会让这世上再无人通缉你，你从此可以自由地走在街上，不用再伪造籍册，不用再如过街老鼠。

相应的，我的幕僚必须忠诚，除非我死了，才可以找第二个主府，否则你的命我要拿走。”

张京转过目光，看向汲连宜，却是对地上的古灵说话。

“古灵，你自己抉择。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想做我的幕僚，大可以来找我，不想做，我也不逼你。”

张京说完就走到汲连宜面前，刚要杀她，沈永嘉突然拦住：“张....恩人，你别杀她！”

张京冷眸一定，居然称呼自己为恩人。

但也没有感恩戴德的程度。

汲连宜也没想到，沈永嘉会救自己。

古灵还坐在地上发傻。

古灵身为毒王，外表潇洒自在，其实早已厌恶居无定所的日子。

他喜欢自由自在，不代表喜欢逃亡。

他喜欢四处游历，不等于喜欢被动地四处流窜。

一个毒师，被大众抵制，也是没有家人的孤儿，最需要的是一个后盾，一个强有力的——其实强不强无所谓——但一定是不会抛弃和无视自己的后盾。

不是毒师抛弃主府，是主府根本不在乎毒师。

古灵的父亲就是一名毒师兼职采花贼，他的母亲就是被父亲害了全家的受害人，母亲自尽后，父亲继续做不负责的父亲，然后得了菜花而死。

父亲写下了《毒谱》的前两页，后面的一百九十八页都是古灵写的。

三百页《毒谱》，是世上毒师都想从毒王手里得到的宝贝。

父亲是在他15岁时死去的，跟着父亲生活的15年里，眼睁睁看着父亲换了三十多户主府。

府里招揽毒师的，本来就是恶人之家。

如果这种家里有人中毒，找不到源头，家里雇佣的毒师必然次次都被怀疑。

武力低下，被人轻视为次要角色。越表现自己的毒药实力，就越被主府防备。

就连吃饭都没有人愿意和毒师同桌。父亲碰过的杯子，甚至直接被人扔掉。就连毒师同行也互相猜忌防备。

刺客策士们争吵后可以握手言和，同饮酒同餐肉。毒师居住的屋子，都没有别的毒师想要踏入。

如果发生矛盾，普遍小心眼的毒师也一般不会再接触彼此。就算一同饮酒也要自带杯子自带酒水。

发明了新的毒药，马上就会被大肆剽窃，或者被告发怀疑。私下里研制毒药必须天天报告主府，否则会被怀疑要给主府下毒。

毒师本来并不是最油滑，最容易背叛主府的人。

是因为他们觉得挑最好的时机主动离开，总比狼狈地被赶走体面一些。

“三个月是在一个主府待着最合适的时期。没有人会一辈子让毒师当幕僚，说出去也不好听。”

古灵的父亲以前教导过的话。

哪有正直人家雇佣毒师呢？毒师伪装成门客是行业默认的，但是日子久了，主府居然也和外人一样另眼看待。

和主府撕破脸的话，也只有毒师会被主府直接告发到衙门。

毒师有罪，雇佣毒师的人罪轻。像府里的随从策士，刺客修士，就没有这样的问题。

虽然毒师惨是惨，但大部分人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本来就对人命不在乎，而且虚荣拜金、道德低下，主府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就连古灵也不能免俗，但那是因为制毒解毒都需要大量资金支持，古灵本人倒不是特别在乎财富。

但张京有钱是肯定的。

古灵想起万千鬼斗，望着远处扎在地上的「地梵剑」，突然自嘲地一笑。

张京此刻右手提剑，就要扳开沈永嘉的肩膀：“难道你不知道，这附近县村的毒，可都是汲连宜下的，而不是古灵。”

还坐在地上的古灵一惊，张京连这都知道？他还以为张京也一直觉得这毒是自己下的.....

汲连宜躲在沈永嘉背后：“张京，你假扮大夫去救人解毒，结果把一户的病人害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沈永嘉也是一惊，还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