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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牵羊:三千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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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五指代表五类灵魂,哥哥要给它们好好分类哦。”鹃儿自信满满地笑道。

“那是自然。”

张京看向远方的大黑山,他身为一等的雷魂力者,虽然现在魂力变成矛盾的水火,约等于废人,但只要能调用「宗师级的木魂力」,斩妖岂不是有了底牌。

“分树为木之决。”

内心念了口诀咒文后,张京戴着首戒的右手食指指向一棵大树,鹃儿双目有绿光闪过,顷刻间那棵杨树化为数不尽的木魂力,融入到戒指中。

与首戒心意相通,张京心神一震。

鹃儿的魂魄升在首戒之上,一根银线般的魂线,一头连接着魂魄,一头连接着鹃儿的肉身。

张京花了三天时间熟悉首戒的用法,他对着老者的坟头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向平安府的方向。

“大黑山藏身于幻境之中,该如何进入幻境?”

曾经问过鹃儿,鹃儿道:“爷爷教过我如何进入幻境....但是大黑山似乎只让雄性进入,我试过进入,每次都被弹出。”

“这样正好,你在外面等我,不要和我一起进。”紧了紧左手中指的戒指,张京叹道,“反正你的魂魄在这戒指里,也可以隔空调用你的力量吧?”

“可以的。”

鹃儿抱住张京的胳膊:“哥哥死的话,我会感受到的。”

少女说话的时候,风扬起她的发丝。

为什么要帮陌生人报仇?

不,不是陌生人,是帮恩人报仇。

这就是勇者之信义,义士之格局。

鹃儿在客栈里住下,张京孤身一人,拿着鹃儿给他准备的符咒纸,单手烧掉符纸,进入了大黑山的幻境。

幻境多歧路。

出客栈的时候,曾看见街角有算命先生,张京本想去占卜一卦,想想还是作罢。

他自己就能为自己保驾,何必占卜是良驹还是凶马?

雾霭浓郁,却是满山环绕,层层叠叠,有高楼阔厦在山坡伫立。

那是刷了红漆的小楼,一群群乌鸦停在檐角,眯目顿足。张京直觉,那场地震,和大黑山脱不了干系。

等到走近了,却下起滂沱大雨,倾灌而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凉,匆忙跑到屋檐下避雨,屋下种着芭蕉、棠梨,景色倒是宜人。

屋内有妇女孩童的嬉戏声,一派祥和。

张京等雨停了,就看天宇突然出现一抹七彩桥。

“彩虹?”

这么大的彩虹吗?

内心不知为何被触动了,门内小孩牙牙学语,时而奶声奶气地笑出来,妇女聊天的声音也十分祥和。

张京回想这山的伟岸峻黑,并没被这祥和触动,身上又湿又凉,他抬手轻敲木门,另一手随时准备拿出腰间匕首利刃。

门开了,露出一张雪白透粉的少女脸庞。她看见张京,吓得一愣:“你、你是何人.....”脸上飞起红霞。

“我家住平安府,出来打猎,淋了雨,没地方去,好像迷路了,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张京胡编乱造,打了个喷嚏。这喷嚏倒是实打实的确真。

“那快请进吧。”少女让开门,她穿着家常闲衫,一举一动衣衫有些不整,肌肤微露,张京目不斜视,干巴巴地说:“谢谢。”

少女把张京带到火塘边,又去厨房拿了两张白面大饼,一碟酱猪肘,备好碗筷,又有美酒,两手捧出男子衣衫,歉意地说:“家父是在城里做老师的,还没回来,奴家给公子准备了这些,公子快脱下湿衣,换上家父的衣服,免得着凉。”

张京微笑:“好啊,真是太谢谢了。”

“奴家帮公子脱了好嘛?”少女刚说这句,屋里的妇人就隔着帘子喊道:“公子,我丈夫还没回来,我女儿不懂礼数,不要怪罪她。”

“夫人说的有道理,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张京拿着衣服,那少女直勾勾看着他背上的弓箭:“那、那好吧.....”回身走向房内。

张京作势解开自己的衣带,猛地回身,一刀刺进自己身后正扑过来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手里举着菜刀,被张京一刀下去,当场毙命。

少女闻声回头一看,尖叫道:“是强盗!”

张京满脸溅的都是血,弯腰捡起小男孩手里的菜刀,往空中一抛,少女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中,倒在血泊之中。

那时听到屋里小男孩的笑声,进屋后却没见到,这四方小木屋,小男孩还能藏去哪里——张京早就准备迎击,刚才听见响动便回身抽刀。

小男孩原来是藏在门后。

屋里的帘子一阵风动,那妇人抱着男婴出来,嚎啕:“终于有人来救我了,英雄,这一姐一弟两人是妖怪,把我禁锢在这里,天天给他们喂这个小妖怪。”

她怨毒地看向怀里的男婴,流下泪来。

张京上前拔出少女身上的菜刀,见她还没死,正一颤一颤抽动,又连捅几刀,回身给那小男孩也补刀,浑身溅满鲜血,拿袖子抹抹脸,对妇人道:“既然如此,你把怀里的妖儿杀了,来报这软禁之仇。”

他把匕首扔给妇人,那妇人虽面目柔美,却是个狠人,一刀扎下去,那妖婴被扔到地上。

转眼间,木屋化为废墟,火塘乃是尸堆,尽是被骗进屋的善男良女,那酒菜也是尸体的肠子,腥臊难闻。

妇人抚着胸膛,哭道:“我是平安府里杨家的小姐,本来已经嫁人,却又做了寡妇,孩子也夭折,娘家不要我,说没脸,我就想寻死,跑上一处山坡,却见一处寺庙,我心想就这么入定了也好,却没想到,是这些妖怪把我骗到幻境里。”

地上的尸体冒出黑气,三股黑烟飘出窗户,变成三只乌鸦,张京暗叫不好,冲出门,手指摩挲首戒,地上猛地窜出三根树藤荆棘,将三只乌鸦的躯体扎了个对穿,黑血喷溅,像一场大雨,两只鸦尸倒地,还有一只竟然滴着血艰难逃走。

张京浑身都是血,这下可把妇人看的心突突,他完全是个血人的模样,还在捡着乌鸦尸体观察,妇人解释道:“公子,刚才我不让那妖怪给你脱衣,也是怕你受害。现在公子你不如洗个澡?”

“你不用怕,我闻你身上没有妖气。”张京站起身,的确该洗澡了,“我是一等的修炼者,要不是遇害来此,早就去手刃这山上的妖魔了。”

那只逃走的乌鸦应该是报信去了。

妇人烧好热水,张京脱衣服坐进木桶洗澡,隔着帘子问那女的:“你今年多大?”

“今年二十....我叫杨怜,谢恩人相救。”

张京道:“这里的妖怪还真反常。”

杨怜扶着门,红唇微启:“恩人为何这么说?”

“你见过被菜刀随便就能杀死的妖怪?”

张京清洗身体:“过于反常,像是我欺负他们一样。我问你,你一日三餐,他们是否亏待过你?”

杨怜摇头:“那倒不曾。”

“我见你身体有些丰腴,没怎么被亏待。”张京跨出木桶,眉头一皱,糟糕,忘记准备换洗衣物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杨怜,杨怜羞道:“有、有的。”

换好衣服,张京带着杨怜往山顶走去,这一路竟然遭遇乌鸦群,黑压压的乌鸦从山顶飞下来,将张京围住,尖喙长如尖刀。

杨怜手无缚鸡之力,哭道:“啊啊、别过来——”

张京后退一步,手指擦擦戒指,守护神之魂应召而出,形似鹃儿的白气魂魄身边散满树枝绿叶,手稍微一抬,地面陡然崩裂,粗藤细叶簌簌而飞,凌然入空,树枝蜷曲如鬼魅手指,一把攥住那些乌鸦,像蛇一样盘旋蜿蜒,窒息之势,乌鸦群顷刻间败下阵来。

白雾一散,张京的衣袍被大风刮的猎猎作响,杨怜吓得坐在地上:“这是宗师级的高人之力?这招式好厉害。”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懂啊。”张京微笑:“确实如此。”

“恩人究竟是怎么来到这的?”杨怜艰难从地上站起,双腿颤抖,拍拍衣服上的灰,“恩人,你手上戴的戒指好厉害的样子。”

“我是来报仇的。”张京神色不改,“与你无关。”

“是宝物吧....我就是问问,请恩人不要在意。”杨怜小心翼翼地低下头。

满地乌鸦残骸,像是倾巢出动一般,所过之处尽是乌鸦尸体。

张京见那山顶乌云聚拢,乌云形状像是老人扼腕,美女怒眉,身后的杨怜没来由地恐惧道:“恩人....我在这里等你好吗?”

“随你。”张京留给她一把匕首,自己快步朝山上去了。杨怜留在原地,被乌云吓得哆嗦,双手握着匕首,看自己脚下踩的乌鸦尸体,不寒而栗,用脚踢开,地上没有一处能站的地方,全是死乌鸦,她几乎要干呕出来,几番挣扎,控制下去,一转头却又吐了出来。

张京使用口诀飞身上山,来到那高屋广厦前,五檐三星塔,碧瓦玉露前,能者妒其华,败者闻风走。假山叠叠,涟水幽幽,只是金墙银阶上排满乌鸦,像是即将对垒的士兵,张京不管它们,正要继续走,忽然听到一声清俊男音。

“侠士来此,小生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一个穿着青白色道袍的书生突然拿着折扇款步而出,摇摇扇子,双目清明,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阴柔,却不失阳刚,像是两种气质运于一身,让人移不开眼。

张京闻到他通身的妖气,是一股奶香味和血腥味的混合,马上拿下背上的弓箭,搭弓上箭,一句废话不多说:“受死。”

箭“嗖”地飞出去。

书生不闪不躲,被一箭扎中身体,血流不止,他单手掐住箭矢,从身体里拔出来,口吐鲜血道:“侠士,饶小生一命,小生有话要.....”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出现残影,周身被树木包裹缠绕,树干用力一绞,人已经当场去世。

张京拿回那支箭,箭上沾满黑血,果真是个妖魔。他又操纵戒指,把屋檐上的乌鸦赶尽杀绝,提步往这红漆阁楼里走。

阁楼里倒是没什么活物,张京转了一圈,突然身后有响动,他转身就是一脚,那书生被踹到墙上,把房梁都震的作响,书生痛苦哀嚎:“莫要杀我。”

张京不怕麻烦,书生又被树木绞死。

这书生和刚才的书生竟然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只是身上穿着黑绸道袍,更沉稳一些。

张京后知后觉,往阁楼深处走去,果然遇见第三个书生,那书生穿着粉色道袍,一身气派,折扇慢慢展开:“你杀不光的,我有无尽的分身。”

“我看出来了。”张京紧紧手中的匕首,“你不攻击我?”

“何必呢?我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世人对妖误解太深,妖也是有活着的权利的,你们只因为种族不同,就排挤打压,赶尽杀绝,根本讲不通。”

书生揽扇微笑,笑如微风,温润清雅,淡然于世。

“这么说,你还是弱势群体了?呵,鹃儿的爷爷一家都因你而死。”张京索性陪他聊聊。

“侠士愿意跟我谈谈,我很开心。”书生挥手,桌椅幻影般出现了,“侠士请坐,上茶。”

门外应声飞下来两只乌鸦,摇身一变成了两个小男童,扎着总角,端着清茶呈上。

“你知道我是不会喝的。”张京手指轻敲桌面,冷淡一笑。

书生举杯轻饮,礼数周全:“您随心即可。”

“我当时只是与他们聊天,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居然起了害人的杀意,难道我无心之过,就成了罪大恶极?那些作恶的魔物已经被尽数屠戮,侠士又何苦这样相逼?”书生瞄向张京手指上的戒指,“首戒是通人心的,它选中了你,我不会抢,本来也不打算抢,就算抢来也用不了,你大可以放心。”

张京看看四周:“你住在这里倒是清雅自在,可曾管过你的手下绑架良家妇女?”

书生道:“她无家可归,只是来我山里帮着喂,就有吃有穿,只是因为我手下是妖,就被侠士砍死了百年修炼来的化身,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回击。侠士想想吧,那小男孩确实手拿菜刀藏在门后,但你可看到门后放的水果篮子,以及他另一只手里的苹果?”

张京一怔。

书生叹息:“它们死了就死了,只是动物而已,只是妖物而已,人都是这么想的吧。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的幼弟有奶喝,虽然软禁妇人,却对她温柔有礼相待,不曾亏待过一分一毫,即使那些酒菜是肠子变的,但的确能吃,妖物和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啊,侠士。”

“那些尸堆,都是妄图强暴抢劫的强盗尸首,他们误入幻境不假,但也是咎由自取。”

书生说完这一大堆话,摊手道:“侠士若想,可以杀我千百回解气,但是这样真的快乐吗?”

“你这样的魔物,我是头一回见。”张京微笑,目光温和下来。

“我从未犯过杀孽。神祖信我忠良,我就自己有了一套修炼之法,只要我不杀生,我就可以有无数的分身。”书生凛然正气道,“就算一只蚂蚁,我也从未踩死过。”

“说的真好。”张京拍手笑道,“我来的路上,若不是有神力护体,早就被乌鸦啄死了。”

书生叹道:“侠士随意杀人,就不许我出动手下抓捕吗?你几乎要把我洞里的手下都杀光,我又能如何?”

“这样啊。”张京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山下那妇人,侠士帮我带上来吧。”书生忙道。

张京回头笑:“果然你有求于人,不然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找她干嘛?先生给我解释解释?”

书生见张京走过来,耳根一红:“我妻子不孕,想那妇人施恩于我。”他掏出一枚光丹:“这是我与我妻的结合之丹,那妇人只要帮我将这丹在腹中放十个月,产下儿子,我就奉那妇人为上宾,保她一生富贵荣华。”

“哈?”张京没想到有这展开,“你老婆是你强娶来的吧?”

书生一颤:“怎么这样说,我老婆冰清玉洁。

只是身体孱弱,终日住在三星塔里,侠士不要诬陷我。”

张京取下弓箭:“带我去看。”

书生挥袖,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侠士请来。”

路上,书生还在说:“侠士若能帮我劝服那妇人,我同样奉侠士为上宾。”

“我这首戒能封印你的魂魄,我这次来,就是不可能放过你了,你当时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却害的人家破人亡,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妖又何尝不是?”张京摊牌道。

书生脚步一顿,苦笑:“那么,我就奉上自己的内丹,只求那妇人能为我代产,产下继承人,不至于让这鸦山沦落。”

“......”张京听书生脚步虚散,再一看,却没想到他竟然哭了出来,书生流下两行清泪:“我一生未错,不曾杀戮,不曾唬骗,侠士就非得把我收到戒指里成为奴隶吗?”

张京想起老者死时的样子:“那场地震,那些乌鸦,是你弄的吗?”

“天底下的乌鸦那么多,难道都是我的手下?”书生苦笑。

“你若是能乖乖拿命偿还我恩人的在天之灵,我就不收你为奴。要么死,要么为奴,你自己选。”张京并没被书生的眼泪感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冷血。

书生道:“好吧。”他推开门,门内装潢更是高雅,熏香怡人,窗边垂着吊兰,床上躺着一个贵妇人,穿着丝缕美裳,貌态慵懒。

张京发现她是人。但并非杨怜那种凡人庸女,而是一个五等的修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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