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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客为主:弘兴安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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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莨本来还伪装一点笑意,听了这一席话之后,面色也变得冷然起来。

“......”

寂静之后,她偏过头不语。弘兴安看着远方,等她反应,片刻后白莨挤出一句:“我也是。”

“你究竟有什么计划?”白莨再一次问。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思都了解了的、狗皮膏药一样甩不脱的同伴。

“真糟心。”弘兴安道,“你看,他们定是皇城来的士队,此地是皇家地盘,很稳,没必要在此驻扎,这一定是一些拥兵自重的胡人将领。”

白莨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啊。”

“我打算,夜袭哨卡的官员。”

“什么?!”

“低声。我是说,你一点都不懂朝堂规律吗?没听过传奇小说讲的?一队士人敢擅自驻扎在此,哨卡那边一定通知官宦人家,一定会派官员去士营联络一下的。我们现在就是锅里的包子,只能掀开锅盖,必须制造混乱,方可脱身。”

白莨沉默一会儿:“你真是疯了。”她是真的想不到弘兴安居然还有这种计谋,以前真是没怎么注意安全现在一看真是不一样。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不说,还被直接操纵了——她是这么觉得的,颇为有些忘恩负义的感觉,索性弘兴安也懒得管她怎么去想,只关注眼前的事,懒得和她计较。

“信不信,由你。帮不帮,自己考虑好。”

“我们....”白莨把话咽下,她已经知道,没办法再拖了。必须拿出行动。已经饿了这么多天,她们俩天天啃树皮草叶度日,偶尔看见昆虫都咽口水,本来可以追杀野兔,但是那样必然会搞出动静留下痕迹,以后就会被抓住扔进士营,以后就彻底完了。

是夜,弘兴安和白莨早就用这大漠的火石,树枝,藤条编作绳,许多石头,做了许多可以点火后扔下山谷冒出一大片火花的燃物。终于,哨卡派来了官兵,此时已经是又过了三日,两人的肚子早都叫都叫不出来的虚脱,幸好还有水喝,幸好临行前各自偷偷在外院水井取了很多水备用。

点燃了火把,一路慢腾腾行驶的官兵,其实都骑着马,但和走路速度没区别,慢悠悠地到了士营前,白莨用眼神示意,弘兴安摇头:“还不是时候。”一双眼睛像黑夜里的星子闪烁不定地观察着各处。

“士营必定重兵把守,你看那边山岗,都埋伏着士兵,肯定也都备有弓箭。我们自己下去混进士营肯定会被箭射死,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些士兵自动跑来咱们所在的山岗。”弘兴安又强调一遍,白莨道:“你想的容易,怎么做?”

“你我旧识一场,我问你,以前一直在南边待着?下过水没有?”弘兴安微微一笑。

白莨有些呆怔:“我可是湖边人士,可惜当初被抓来时是旱地上,要是他们在河里追我,淹死的一定是他们。”

“好身手。”弘兴安淡淡扫向别处,心下确定了什么,那边哨卡士官刚刚全部下马,进去士营,马匹的长嘶还听得到,弘兴安立马将燃物高高投下,她们所在之地比士营高,但地势险要,士营驻扎不了,赵貘的士队也不担心崎岖之地有什么伏兵:皇家地界,怎么可能有敌士呢?

火星刺啦刺啦响,冒出的缕缕浓烟熏开火花,四处缭绕,不断被投下的长长的着火藤蔓,尾端都绑着石块,又快又狠地砸向更远处,间杂着撕下的麻布条,在夜空中曲曲燃烧,滚下山坡,山坡底下是一片树林,很快烧成了一片显着的火海。

算得上丛林火灾了。

丛林火灾着火还不快?不到一分钟就烧的亮闪闪的,守兵还没给所有马匹都拴上,就见这些马匹被那边火灾地吹来的北风拂面之后,个个疯狂起来,前蹄乱动后蹄挣扎,他们刚骂了一句“贱蹄子”还没栓紧的马就咧开步子飞快跑向火灾地。

香气。

山岗里的灌木,里面生长着马匹爱吃的又水润又糙牙的无名草,弘兴安吃这些玩意度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她被绑架来的时候,那些士兵给马喂的不就是这种草?一样是三片叶子,竖开有牙口,叶齿滚边形,马嚼起来跟抽烟管似的,腮帮子活动速度明显加快,后来士兵要离开的时候马都咬住士兵衣服,差点把衣服撕裂,眼睛都有点发红,士兵不继续喂食,马群气的喝水的时候舌头像鞭子一样用力甩水槽。

训练过的战马尚且疯狂如此,哨官养的懒洋洋马匹能受得了这玩意的气味冲击?弘兴安考虑过,是否北方骑兵如此牛掰,就跟这种喂马的食物有一点关系?

毕竟骑兵的“兵”,南北都差不多,重点在“骑”上。南边的马要么干瘦要么肥肉满身,而且基数太小,这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传言皇帝甚至考虑过让骑兵都骑驴或者骡子应战,当然最后不了了之。

她在山洞点篝火的时候试过把这草大片地扔进火里,冒出来的大股浓烟参杂着更多这种草的味儿,熏的秋杏挤眉弄眼地咳嗽,文伽直接跑到山洞外躲避,人是受不了这种味道的,但马受得了。

这对马来说,跟烤羊肉串有什么区别?

万事俱备,北风也一直在。

赵貘士营里此刻干什么的都有,谁说训练良好的士兵就永远整装待发,在这时代,大部分士兵的常态都是吃吃喝喝,赌赌嫖嫖,将领只关注打仗素质,不关心生活作风。

南方兴朝还好点,士官管一管,士兵也能自律点,北方胡人士官的带领下,全都像放养的动物,常态永远乱糟糟一片。

以至于,丛林火灾,马匹群体发疯,他们愣了好一会儿,人还没凑齐,“毕竟不是和敌士打仗,急个毛”这般的思想,以及长年累月去南朝绑架人口,总是面对手无寸铁的民众、战斗力为五的南朝骑兵,积累下来的惰性,有人甚至喊着“马跑去又会跑回来的啊,反正不是战马是官员自己养的马,为毛让我们去帮着取回来?”

赵貘更是不把这当回事。

丛林火灾。嗯,然后呢?这是副官的事,不要来烦我知道吗?

马匹丢失的哨卡属官则是“要么取回来,要么让哨卡再送马过来啊”

北边最不缺的是什么?马啊。

但是,赵貘身边的大少卫不能放任不管:“南大漠因为火石丛生,火灾的确易发,但......为何今日火灾更甚壮观?”他虽是兴朝人,依然说胡语,还说的非常好,旁边负责翻译的也不在,哨卡的兴朝人属官都已学过述胡的语言。

弘兴安瞄着马匹疯了一样来了,连忙朝对面白莨所在的山岗挥手,火光下白莨勉强看得到一个点在晃动,知道是弘兴安了。刚才弘兴安扔完燃物立马跑到对面,这是她们计划的一部分,白莨才不至于跟着一起去。她早就认定弘兴安是个心机女。

但是......

“拉——”弘兴安自顾自打气般的扯起绑在石头上的藤绳,身体靠在石头上,深呼吸,马来了,不知道白莨那边行不行。

猪队友是不能允许的。白莨如果这件事能做好,她就带着白莨一起走——尽管她讨厌总是满嘴“谁谁和胡人好过,真贱”的白莨。

马蹄四散尘土,漫漫燃烧的杂草冒起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卒营那边是一片黯黯的黑色,正在准备派骑兵过来看看,灭火是不可能灭火的,水本来就少,怎么能浪费呢。他们打算的是爬上山顶把石头推下去,用拍打法灭火,这里的哨卡卒官应对这种大漠火灾很熟练。

白莨被告知的是“拦起藤绳绊倒马匹,跑来的一定是哨卡那边的马,还没栓紧,一定有足够人骑的装备和驱马的鞭子,绊倒马之后,马就会栽到早就挖好的坑里,用藤绳套着马头稍微固定,趁机上马”。

——怎样不被追赶,一旦被发现,被追赶,就注定了失败。

——骑马呗。

马比人快,疾马奔驰,马上的人很少会被箭射中的。

马在奔跑时候前后蹄一起奔跃,如果是养尊处优的男男女女来做这种藤绳拦马的事,必然会这样那样的失败,甚至自己倒地都没力气拽住特别硌手的藤绳,没有握藤的经验,没干过粗活,细皮嫩肉也很容易被划伤。

这逻辑对天天干力气活的奴婢不适用。

肌肉哪有那么好长,瘦骨伶仃的身躯下每一块皮肉都蕴含着力气,尤其藤绳还紧紧捆绑在石头上。

“知道怎么编绳又快又结实吗?”

“怎么做?”

“嘿嘿,只要你不怕手指磨伤出血,都能做到。”

在南朝教过弘兴安编绳的女婢曾这么说过。

弘兴安全部被藤条划伤的手指紧紧握住藤绳,最好的办法是顺着编绳的纹路、大拇指压在四指上,四指紧紧横向按住,最难划伤手掌——如此紧紧拉了起来。

绳子紧紧绷了起来,空气随之震荡,沙土飞扬而起,马是不会傻傻奔向火焰里的,它们抄了近路,循着味道来找没起火的干草,远远的马蹄声像铁链狠狠抽打在地上。

弘兴安选择这时候是有原因的,哨官的马疏于锻炼,也比较温顺,战马的话她俩肯定是会被踩死的,何谈骑上?官马反倒不像战马那么认主和凶猛。

一匹黑鬃毛的马的蹄子像一把镰刀狠狠割向了绳子,弘兴安两腿猛地跨开,深吸口气,双臂用力拽住绳子,后背紧紧抵在有棱有角的坚石上,目光像鹰隼扫视一下紧随其后的马,一共四匹,黑马之后是一匹棕马,果然都有公有母。

弘兴安感到手掌像被钩针勾过一样,钻心的麻,她坚持到第四匹马也绊进坑里,大片沙尘溅起,她连忙闭上眼睛,绳子那边白莨也没松手,弘兴安勾起嘴角,冷汗滚下额头,两边同时松开手,弘兴安和白莨的手都遭受不小的残害,所幸都是细微小伤。

握拳在袖,弘兴安连忙跑回山岗那边,白莨在那边已经爬上了树,四匹马都怼进浅坑,两匹马压着两匹马,弘兴安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主要是太饿导致体力耗费的快,她三两下爬上树,双腿夹住树干,白莨正对着手掌怜惜地吹气:“你可真是......哎,你那边行了没?”

弘兴安点头,虽然手疼但眉毛稍微舒展:“当然。”

浅坑底下埋着火石,马匹挣扎起了一点火,受惯性影响,四匹马起来后都疯了似的四散奔逃,受地形影响,马选择原路返回,受风力影响,马身上的火因为速度太快像丝绸一样燎了起来。

“啊——啊——火!”

正骑在兴女营伎身上的士兵双目圆睁,愣愣地看着帐篷一角绽开火花,火舌一路舔到房梁,像述胡等族占领兴朝国土的速度。

弘兴安没想到,这四匹马的作用比自己预想都大。原本来追赶马匹的都是哨卡那里的常规骑兵,不是赵貘的卒队,一看马着火回来,还没转弯就被火马踩住,火传染火的速度是最快的,帐篷那里的地面还都是干草地,顿时燎原之势蔓延了满眼。

白莨道:“这....咱们什么时候能进胡人卒队假装伙夫啊?”

——我骗你的,要装也要装成士兵。

为了不让白莨在计划前就各种“这不行,这太危险”,才说成了伙夫。

弘兴安原话是要“扰乱胡人视线和阵营”,但她本意其实是,直接破坏这支卒队。

【当初被你们绑架来的仇,我终于报了?】

弘兴安魇足地看着远处的大火。

卒营灭火当然要用水来灭了。灭火的群众乱七八糟,混入其中还不方便?只是弘兴安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这一切都是北风的功劳。她本来抱着不会成功的想法,想着这些马可能就是爬出来继续吃草,因为火石摩擦起火也要有技巧。

她本来还是打算趁它们吃草的时候套牢马头,骑上就跑,骑上马之后再从山顶往下丢燃物烧卒营。

没想到这么顺利。

白莨不爽,本就被弘兴安这么摆布,看着卒营那边着火更加不愿意:“可是,他们会生气的啊,胡人生气了,你我还有好果子吃?”

夜空吞没了火映照的影子,低低地俯视从门阀那边派来的、哨卡那边过去的、自己忙乱十分的卒营,满天的星星兀自闪烁。

弘兴安还是有点不相信的。

语言上和胡人不共戴天,行动上对胡人言听计从也就罢了。生死存亡之际,“胡人生气了,你我还有好果子吃?”是什么鬼啊?

她注视着白莨摇头道:“你我现在就是胡人的鱼肉,不管怎么被抓住就是个完,胡人生气?我还生气呢。”

北边的兴朝人不生气已好久了,连自己该不该生气都不知道了。

“这帮亡国奴和敌卒天天跳来跳去,擅自把我们当奴婢,还不给月钱,最该生气的是我们才对吧。”弘兴安懒得再说。

大火攻天,天淡淡观火。火势曲曲折折闹了一阵,逐渐消化开,赵貘和一众属官灰头土脸地从卒营出来,迫不及待骑上马,这是卒营老规矩了:卒营着火,卒官先把马骑上,嘴上说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实际上是卒营出了什么差子最容易跑路活命。

被卒营绑架过来免费给做饭的伙夫、哨卡那边派来免费给喂马的马夫、不知从哪绑架来的免费营伎在地上乱跑作一团。但是卒营从来都有应对办法,即使着火了也不能允许外人混进来,不然还成何体统,随便就能乱了阵脚。每人的衣裤都是标配的。

弘兴安和白莨合力从背后接连掐死两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士兵,就地把人扔进着火的帐篷里,衣服换了,火光窜天,很多人都是衣服还没穿好就出来逃命,两个少女也不甚在意自己换衣期间露大腿的事,一边脱掉衣服扔进火里助长火势,一边三两下换上冠帽衣裳。

两人这才大摇大摆出入在卒营的中心地带,这才有机会勒晕马夫,绑在一边,把第三马厩的马全部解放出来。

第一和第二马厩早都有重兵把守,以防马匹出事,她俩还算快的,还能赶上第三马厩没士兵来管。

火在焦灼,那边北风十分加急地送来了美餐的信,被放开套索的战马获得莫名其妙的自由,先是举目互相展望,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白莨僵直着身躯,刚才一时着急,没来得及问,就被弘兴安吆喝着一同换上卒服,现在才觉出不对。羊披上狼皮,自己有点打颤。

弘兴安则是一门心思在马厩里扒出一堆干草和两块马粪,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甚至还有点催促地将一块马粪放到白莨手中:“快,涂身上。”

白莨一瞬觉得不可思议,一瞬又明白过来,但下手还是不及弘兴安那么大胆,草草抹了两下,被臭的连忙将马粪扔掉。

她又吐吐舌头道:“你别拿那些草,说不定都、哎呀,马尿都肯定沾过。”

“那也比徐府的鸭圈味儿让人闻出来强。”弘兴安猛吸一口气,立马闭气,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在身上狠狠蹭了两下,终于扔到一边,又在马厩柱子上狠狠蹭了两下身体,弄的像是阻止马匹出逃而狼狈一般。

鸭圈味儿其实都是小的,主要是徐府门第、世家,即使是外院也天天熏香,奢侈浪费就不说了,奴婢身上也总有一股清香。

在卒营里这还得了,分分钟闻出来。就是卒伎都不怎么涂脂抹粉,据坊间传言,每个营伎都有自己的一份心思,想着哪天逃出去,身上没味道才不至于被抓回去,故而习惯成自然。

但太臭也不行,长官让去洗澡,衣服脱了立马暴露是个女人,所以弘兴安狼子野心,四下观望那边来人检查第三马厩,这附近还有帐篷着火的少,里面必定没有人也有衣物,她眼尖,瞄着那群衣衫不整的士兵换衣服是有规律的,连忙拉着白莨去了又一处帐篷里。

白莨狠狠皱着脸:“你身上这——”

“味儿”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弘兴安低声再低声道:“我刚才换衣服时发现,士兵的夹衫都是统一规制,左侧腰窝有三道卒营故意抽的线,一会儿换衣服千万只换外衫等物。”

话音刚落,少女抄起刚才就别在腰间的尖角石头,风也似地冲到一团黑影边上,只听黑暗里连一声闷哼也无,像钢针落进大海里,一个男人的身躯硬邦邦地倒地了。

“你.....?”白莨急忙过去,外面火势依旧猛烈,她们倒还有点喘息余地,可以再随意聊个两句,弘兴安却只是一门心思整那男人的衣服。

把自己沾了马粪的外衫和男人的掉包,又去翻男人旁边的衣物箱,这个刚才还在点着烛台找衣服穿的男人,他的烛台被弘兴安顺势接在手里,又传承给白莨。

“这件应是他的备用袍,你换上。白莨,切记,一会儿那些胡人定会让所有人解开衣带,检查夹衫腰窝处,咱俩的胸倒是都不明显,你千万不要再说兴朝话了。这里的士兵你也看到了,早都说着胡话,异常熟练。”

“我知道呢。这个你不用告诉我。”白莨倒是不着急这个,她们在徐府做奴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是胡语,常来常往也都会了许多,这是不成问题的。

白莨着急走,弘兴安却不,再三检查了,的确只有夹衫有问题,是卒营故意安排的,这才放下心来。另有她俩身份问题,毕竟卒人还要有自己的护牌,但她俩本来也不在卒营久待,而且如果假装自己是卒营本来的编制士兵其实就是死路一条——谁还不认识谁,每部里分化,都是熟面孔。

所以只能装作是卒营抓来没几天的编外卒。所幸赵貘的卒队向来抢掠惯的,编外卒有,都集中在另一营,摸着夜色前行,弘兴安和白莨来到编外卒的马厩那边。

这里倒是战马疲顿,想来不是配备的优良战马,而是优胜劣汰出来的“劣汰”,但也比南朝马匹壮多了,眼睛像铜铃似的左瞪右看。

不多时编外卒这里的长官来了,弘兴安一看远处,果然火都差不多灭了。她俩再慢一点,可能就赶不上。

长官清点人数,清点了一半,把册子扔给副官去清点,他自己被火灾弄的心慌意乱,想喝口奶茶还没得,自己在一边跺脚拍灰。

火势中伤员很多,应是无名草点火起来也非同小可,火势又快又大,燎原的野兽一般,加上滚滚浓烟也熏晕了几个,弘兴安和白莨又都人命在手,清点出来的总人数比起正常人数还少了几个。这也没人去管。

被安排清点人数的是个瘦高男子,胡须还只留了一点,不像别人都胡茬绕嘴,弘兴安和白莨早灰头土脸,黑灯瞎火的也一晃眼就过去了,就是拿烛台凑近照看,也不一定就能发现是女人。清点完毕,果如弘兴安所料,长官喊了两句胡人话,所有人开始整齐划一地宽衣解带,这倒是真正整齐划一的时候了。

一一检查的时候,弘兴安一边双手自然地咧着自己的外袍,任那人检查多出来的三抽线,一边凝着昏黑如鸦的眼睛看着远处,暗暗思量不对。

卒营既然要检查内奸,为何要把这以备检查的放到夹层内衫?

放在腰带处、鞋脚处也可以啊,也不会轻易被人发觉,查起来又快又简单。

想了两转,她明白过来,这也是在检查有无趁乱私藏火器、财物、密信。正好一并查了。这些卒官果真思密周全,不得不防。

检查完毕,蜜蜂似的都开始闲聊,但没聊两句,又都开始就着水盆和卒用糙皂角拧毛巾擦脸洗手,弘兴安和白莨把手洗的干净,脸随便擦了两下,嘴边的灰迹假充胡须。歇了不到一分钟,赵貘等人又骑着马过来了,瞬间噤了声。弘兴安靠着白莨的肩膀,感到白莨肩膀小幅度的不停颤抖。

狼来了。

骑着高头大马,本该朝气蓬勃的少年,此刻衣衫散乱、一只手握着马绳,一只手拿着湿毛巾,正在擦自己被烟熏黑的脸。

刚才火马骤然飞奔回来,他们聊天所在正是在一处偏帐,他本和二叔父在偏帐外练剑来着,哨官来了就一同在偏账里,又有本意是一会儿顺路去摸摸营伎,虽然长辈都叫他不要跟营伎混,可能会染上病,但火起,岂能说灭就灭,就是看着玩也好。

却不想靠近了那火马引燃的地方,裆火没着,房顶先着了,赵貘被烧的大惊失措,以为是敌卒来袭,身边又没带多少武器,就一点小佩刀算个毛用,火蛇四处吐信,屏风都烧着了,黑烟滚滚,大少官等人连忙是把赵貘给簇拥出去了。

二叔父山羊胡则是一到安全地带就破口大骂,也不顾及什么驳论、雅言了,骂的程度和马粪不相上下,手下尉官都是狗养的,连一点事也办不好,山羊胡被伺候着匆匆上马,还被马尾巴扫了一下脑袋,气的擦完脸就摔了盆,水溅了一地,恰如赵貘的怒火。

火谁点的?敌卒,当然是敌卒。

“居然使用【以马引火】之招数,不可谓不心机叵测,快快速整卒备,就在今夜,让底下人立马换上全副铠甲,身上脏的拿桶水浇洗一下,一刻之后速速南下,片刻不等,有违者死。”

赵貘说着,把毛巾狠狠捏在手指间,骨节格格作响:“中少卫齐呐的后队,再加上编外卒,全数在附近搜罗可疑人员,一旦发现,全部扭送到这里的道官,狠狠彻查!那些兴人家族,让道官一个不漏的全都给我彻查!”

他这边说着,令官连忙抄写卒令,分发下去各部。

就算是将卒,也只是区区一武官,怎么有权力指使地方官彻查地方世族?

这个逻辑只在南边的兴朝行得通。

何况赵貘一代顶花头筹将卒,京官,手下卒队何其壮观人数,就是今晚的火灾,也不过烧了一小片他卒队的衣角。怪只怪这次赵貘带的人太少,不过几千人的一支卒队南下,路过埋州而已,居然被“火攻暗算”,吃了这一小场闷亏,虽是小打小闹,也挂不上脸,说出去就是一桩笑料。

于情于理,地方官自己都会上赶着彻查。

赵貘喜欢凡事亲力亲为,在编外卒审视一下,象征性地看看敌卒是否混入其中,自己也亲自过来一趟,却不下马,慢慢扫视众人,编外卒说到底都是打仗的时候卒队可以随时扔出去的棋子,倒也无甚候补之说。

弘兴安在暗处紧紧握住白莨的手,给她一点安全感。

几千人的队伍,将卒能都认识谁是谁?

不可能的。

弘兴安看赵貘调转马头回去,兀自轻佻一笑。夜色愈加浓重,哨官不敢耽搁,赵貘说什么是什么,不敢拦着,说句话都不敢,在一边立着,怕自己被扣个“敌卒”的帽子。

除了本来就是垫后的两支,还有所有编外卒,剩下的卒队全数盔甲武器带足,营伎都给关到木笼里防止逃跑,用马运着盖上布的笼车,伙夫马夫挑夫等随卒而行,趁着夜色点燃火把,直接过了埋州安县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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